开什么玩笑!拿他的钱去帮儿子女儿付学费?那不等于把它扔进大海吗?他怒目瞪着她,恶声恶气地说,“补什么习?念什么书?读书又不能当饭吃!”
“你要他们将来跟你一样没出息吗?”这句话一出口,她便等着迎面而来的拳头,今天她非得挺得住不可。“养儿育女本来就是你做人家爸爸的责任,何况你现在又不是没钱。孩子的监护人有那么好当的吗?”
什么监护人引这女人今天干嘛用这种文诌诌的名词?“什么劳什子的监护人?谁爱当谁去当!”
“我们是夫妻,当然是孩子的共同监护人。不然你把钱分我一半,孩子的学费都由我付!”
“我就知道!你这婆娘就只会打我钱的主意!你休想!”他大力地挥了两三下拳头。这女人两天没修理,胆子就大起来了吗?
“根据民法规定,你的钱本来就该有一半是我的。要下然我去法院请法官评评理,说不定法官一知道我一只手是让你给打坏的,还会把钱全都判给了我。”她威胁着,知道丈夫和大多数人一样,一提到上法院便有些害怕。
方志伸有点心虚地看了她左手一眼,回想着她刚才提过的金额。一个月付几千块帮儿子付补习费,听起来不算太多。女儿呢,这可万万不行。先别提花钱让她念书,原先每个月的那笔薪水就没了。
“女儿都那么大了,还念什么书?我只答应让小杰去补习。”
“不行!女儿一定得让她回去念书。她才国中毕业,将来能做什么?让她卖一辈子的槟榔吗?你如果不肯帮她付学费,那我们离婚好了,儿女都归我,没你的事!”
“离婚就离婚!我现在有了钱要什么女人没有!你别指望我会给你一毛钱的赡养费!”
好不容易等到他这句话,郑惠文立即把事情咬定:“好,那我们明天就去户政事务所登记。还有,你既然放弃监护权,日后你也绝对不可以去找儿女要钱,这些你都要清清楚楚写下来。以后反悔,我就去法院告你!”郑惠文知道这种声明多半在法律上站不住脚,只不过吓他一吓,料定了丈夫不会有这样的法律常识。
“我养他们这么大……”
郑惠文立刻截断他的话:“是我养他们这么大!”
“哼,写就写!”方志伸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转念一想,现在那笔钱就全是他的了,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谁也管不着!思,干脆再出去暍两杯庆祝一下!
郑惠文看着丈夫转身走出门去,终于松了一口气,颓然在椅子上坐下,觉得比打一场仗还累。
总算让他答应了。看了一眼墙上老旧的钟,她走进厨房把饭菜放进电锅里加热。小雅就要下班了,她真迫不及待要告诉女儿这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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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办好离婚手续,郑惠文立即连夜带着儿女搬离老家。带了所有用得着又可随身带着走的家当。
新家是她所能找到最便宜的。二十年屋龄,两房一厅的老旧公寓。虽然谈下上理想,可比原来的好太多。至少就可以下用担忧随时可能落下来的拳头,小雅也下用再去槟榔摊上班。
本来他们是连房租和押金都付下起的。郑惠文正想老着脸皮去找几位较有交隋的邻居告贷,好笑的是在整理衣物时在前夫口袋中发现一张末兑的彩券,下抱任何期望地对了号码,居然对到三奖,领到了六万多块,这下于正解了燃眉之急。
一大早,她把儿子送到了新学校,便回家和女儿—超整理房子。后来她进厨房准备午餐,小雅整理好后便跑到阳台上看风景,
“小雅,吃饭了。”郑惠文煮了一锅简单的面条充做母女俩的午餐。
“哦。”尔雅应了声,闷闷不乐地走进屋子,在椅子上坐下。
“小雅,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没有啊,这里很好。”她有些敷衍地回答。
“是不是因为妈不许你把新地址告诉阿祥,所以你不高兴?”郑惠文试探地问。
“才不是。”尔雅摇摇头,一根根地把面条从碗里放进口中慢慢地嚼着。
“那就好。最好别让以前的邻居知道我们的新家,我怕你爸爸太早把钱花光了,会来找我们麻烦。”
“不会吧引你们都离婚了。”
“虽然离了婚,你和小杰还是他的孩子。”一想到儿女有这样一个父亲,便觉得十分对不起他们。
尔雅没出声,妈妈的顾虑的确有道理。可是这样一来,以轩若是到槟榔摊,就没有人可以告诉他她的下落了。她郁郁地想着。
他怎么可能来找她!只不过是买过她两包烟的客人。
“告诉妈,你有什么心事?”女儿明明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除了阿祥又会有谁?
“没有啊,我只是烦恼要上哪儿去找工作。”这当然也是心事之一,她什么都不会……
“别担心,妈都想好了。下个学期你就去补校注册,学校有办建教合作,你就不用担心找不到工作了。”
“可是,工厂的薪水很少。”要付租金生活费学费,哪会够?
“我去问问邻居,看有没有谁家需要保姆的。总会有办法。”郑惠文倒是满有信心。以前她也试过保姆的工作,可家里有那么一个酒鬼在,谁放心把孩子交给她?
“妈,带小孩很辛苦的,你的左手又使不上力。我看你最近又瘦了很多,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看看。”尔雅担忧地看着母亲的脸颊,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郑惠文捏了一下自己脸颊,她平常不太有心情去照镜子,不会自己看起来就是一副病奄奄的模样吧?真是这样,可别指望人家会让她帮着带小孩了。
“没事的。”她掩饰地回答。“过几天等我们安顿好,我再去看医生。不过我自己去就好了,你专心地在家里看几天书吧,功课丢开那么多年,不认真点怎么跟得上人家?”
“哦,好。”尔雅温顺地回答。一听母亲肯去看医生,她就比较安心了。
她吃完碗里的面条,又盛了一碗。其实没什么胃口。这锅面要是不把它吃完,妈妈肯定又要把它留到晚上,当作她自己的晚餐了。她不愿意妈妈一年到头老是吃隔餐的剩菜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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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仍是一段捉襟见肘的日子。
却也是方尔雅一生中最平稳安定的日子。
每天早上她在早餐店扛工,下午复习国中的教科书,有时帮母亲做一些点心,包子馒头什么的。左邻右舍都尝过郑惠文的手艺了。
方尔雅劝母亲别这么辛苦。
郑惠文回答,“我们一家老弱妇孺,说不定将来要靠邻居帮忙的地方很多。”
尔雅这才了解母亲的苦心。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觉得母亲说这话时,眼中隐隐含着泪光,仿佛有一种“托孤”的意味。
她不由得胆颤心惊地追间:“妈,你去看过医生了没?医生怎么说?”
郑惠文看来漫不经心地回答:“看过了,昨天早上去的。医生说有点小感冒,吃两天药就没事了。”见女儿仍是满脸不安,似乎怀疑她的话,她又故意加上几句:“对了,我中午吃过饭忘了吃药,小雅,你去帮我把药包拿过来好不好?就在中间的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