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只不过!
事下关己,关己则乱。
局外人总是云淡风轻。
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双颊褪成浅浅的粉红。她的眼睛张开了,迷迷蒙蒙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又闭上,仿佛不愿意见到他。
“雅雅……”他又低又柔地在她耳边唤着,“你醒了吗?”
那陌生又亲昵的称呼,让她忍不住又睁开了眼,想要确定真的是他。
他昨夜说过的话又一个字一个宇地清清楚楚出现在她脑海中……
……重操旧业……人尽可夫……不敢指望……
她也不敢指望这一刻不是梦境……
可恶的……可恶的他……这样欺负她……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昨晚还没流够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滑,她也不再伸手去擦。他要嘲笑就让他笑个够好了。
陆以轩不知所措,慌忙拿了张纸巾帮她抹着眼泪,“雅雅,别哭,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话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
“骗人!”尔雅边哭边说道:“你是那么想才会那么说的。你一直都嫌弃我!”
“我只是嫉妒。”他脱口而出,“嫉妒你让别的男人吻你,才会气得口不择言……”
“你不要一直说那种四个宇的成语,我听不懂,还要劳驾你解释!”
“别生气了吧!总之都是我的错。你一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你会煮?”她不无怀疑地问。
“当然——不是!”他可不想茶毒她的胃,“是我让餐厅送过来的。他们说这些最适合病人吃了。我喂你好不好?”他打开早就放在一旁的保温壶,盛了一碗粥。
“我要先去刷牙。”她说着便要下床。
陆以轩忙阻止她,“吃过再刷吧!”
“有……道……”她迟疑地说,“我昨晚没有刷牙。”
“的吗?我闻闻看。”陆以轩凑近她唇边,想要偷一个吻。
尔雅很快地别过头,不让他靠近她的唇。“有烟味。”
陆以轩愣了一下,“我不抽烟的啊!”怎么会有烟味?
“不是你,”尔雅有些难堪地解释,“昨天晚上他……”
“他是谁?”陆以轩小心翼翼地问,“你愿意告诉我吗?”
“我小时候的邻居,他一直要我嫁给他。”
“那你答应了吗?”他紧张地问。
“我……我没有拒绝。他一直对我很好的。家里受他的帮助很大,若是没有他……”她如今不知流落何方。
陆以轩知道尔雅非常节俭,那显然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不明白她自己之前有一份全职的工作,何以还需要出卖色相去赚取小费?
“以前你的薪水不够生活吗?”他就事论事地追问。
“勉强是够的。可是我还需要许多额外的收人,去付爸爸买酒的钱。他又爱签赌,一天到晚作着发财梦。”
陆以轩轻抚着她的发丝,不想再提这些显然让她不快的事,“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嗯,我去刷牙。”她坚持着。
“我抱你去浴室。”他轻松地把她抱起来,就要往浴室走。
“不,不用了。”尔雅害羞地说,“我自己走得动的,只不过是发烧罢了,你放我下来。”她忽然想到,昨晚不只没有刷牙,连澡也没洗。之前是挤公车回来的,身上可下知沾了多少异味了。他抱着她时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她不安地想着,忍不住拉起衣角嗅了嗅。
陆以轩看着她奇怪的动作,开玩笑地说:“怎么了?原来你也和男人一样,是用嗅觉来决定衣服是不是干净?”
尔雅可下知道男人有这种怪癖,也包括他在内吗?一定不是,他身上向来都只有干干净净的肥皂香,还是一种熟悉的香味。
心里有鬼地觉得自己满身汗臭,她可是吃下下饭的,“你把那些吃的拿去厨房,好不好?”她央求着,“我先换过床单,洗个澡,再去吃?”
陆以轩可不答应,“你去洗澡,床单我来换。”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再怎么说,她都是领人家薪水的,那有让主人帮她换床单的道理?
“好吧!”他爽快地同意,不怀好意地看她一眼,“床单你来换,我帮你洗澡好了。”
尔雅花容失色,“床单让你换好了!”她红着脸抓起睡衣逃进浴室,怕他生出第四种主意来。
陆以轩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边是抑不住的微笑,随即从衣橱中拿出干净的床单,快手快脚地换好。
浴室传来一阵一阵轻快的水声,他不由得想像里头的画面。女人沐浴是怎样的,他其实没见过,顶多是在电影里瞥过一眼。和许珊迪在一起时,他也从来没有共浴的习惯。丰富的想像力弥补了经验的不足,单调的水流声渐渐成为一首充满了诱惑力的乐章,吸引着他忍不住要往浴室走去……
走了两步,他蓦然停下,转身提起桌上的保温壶,走出她的房间。现在,落荒而逃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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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愈后,陆以轩第一次请她到外面的餐厅吃饭。
方尔雅有点紧张,她已经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一件碎花连身裙,再加上开襟毛衣。陆以轩也没穿上正式的西装,只是一件粗呢毛衣配上休闲长裤。
后来尔雅发现,原来女服务生不是在看她寒酸的衣着,她们看的是陆以轩。
来帮他们倒水的年轻服务生,先是忘情地盯着他,然后似乎想起自己的工作,拿着水壶的手居然微微颤抖着。
尔雅同情地看着她红着脸离开,“我们应该去一家只有男服务生的餐厅。”
陆以轩从菜单上抬起头,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会害服务生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了。”她指指他面前几乎满出来的水杯。
“我是牛头马面?还是牛鬼蛇神?真有这么可怕吗?”
“是牛脾气。下定了决心,什么都没办法把你拉回头。”
“这倒也是真的。小时候我妈常说,没见过像我那么固执的小孩。”长大后她倒是不说了,可是见到他还是这样想的,每每总要长长地叹口气。
“你和你母亲常常见面吗?”她担忧地问,觉得这问题十分要紧。
“不,她住美国,也不很常回来。”
尔雅偷偷地松了一口气,那表情却没有瞒过陆以轩,“瞧你这样子,我妈又不会吃人,怕什么?你们是早晚都要见面的。”
尔雅有点不好意思,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怕成这样。“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
“放心好了,她一定会喜欢你的。”陆以轩有十足的把握。事实上他觉得母亲只要看到他身边出现女人,是不会在乎她是谁的。有一回她拿着杂志上影射他是同性恋的报导,告诉他只要他替自己找个伴,是男的也不要紧。
她什么都由着他,自从寻寻死后……
“你不是说她很少回来?”尔雅忐忑地问,“那她怎么有机会喜欢我或是讨厌我?”
“总是要见面的。”
尔雅不敢追问这句话的意思。心中半是欣喜半是不安,模模糊糊地觉得陆以轩的母亲定是会反对他们的,而且她的反对是有道理的。低头看似专心地吃着陆以轩为她点的西班牙海鲜饭,那浓郁芳香的味道在她口中化散开来,是她从未尝过的美味。
“亚历!”伴随着馥郁的香水味,是一声亲昵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