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出生长大的地方?”
“对。”徐衡笑意横生的回答,“从有记忆以来,除了十一、二岁的时候住在亚斯文,其它的时间都住在开罗。”
她看着窗外全然陌生的街景,“我现在好感动喔。”
“有什么好感动?”
“真的啊。”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虽然以前常常听你讲起关于这里的一切,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一起经过市街,看到你讲的那个果汁店,那块万年不换的电影看板,还有你提起很多遍的水烟草店……”
“你要看的话,以后多得是机会。”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想了一下,“中国情人节?”不是很有把握。
她闻言哈哈一笑,“不是啦,七夕是算农历的七月七日,不是国历,国历的七月七日是我的生日。”
“你不是十七号生日?”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多好的情人,但是还不至于离谱到把女友的生日弄错。
“那是因为医生的原子笔漏水,不小心牵丝多了一画,我是七号生的,今天才是我真正的生日。”对她来说,能跟他见面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我晚上有空,煮大餐给你吃。”
“也……不用大餐。”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徐衡的住处在尼罗河附近的公寓--听起来很浪漫,但其实并不是那种可以眺望美丽日落,还是不小心可以瞥见开罗塔的地方,而是一层很明显以学生族群为主的老旧公寓。
七楼,没有电梯。
夏日高温,爬了几层,浩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徐衡早跟她说过,埃及的夏日气温惊人,这下,总算真正感受到了。
“你休息一下。我还要回实验室,晚一点的时候会回来。”
徐衡走后,房子里剩下她一个人。
浩心打开窗帘,隔着玻璃看着自己即将开始展开新生活的街道,脸上的笑意怎么样也藏不住。
打了平安电话后,她觉得有点倦,卷在沙发上休息。
虽然感觉是那样的没有志气,不过,爱情当前,要志气做什么?她只要幸福就好了啊。
闭上眼睛,也许是累了,不一会她便已沉沉睡去。
第八章
第一个星期,浩心都还沉浸在重逢的感动里。
而徐衡则一边研究,一边打工--浩心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有在做一些口译工作,虽然时间不一定,但对于生活不无小补。
物质生活当然不比以前梁家千金的时代,不过,浩心倒也没有什么适应不良的状况。
至于她在台湾幻想的认识古文明行程,当然是……都没有实现。
因为白天的温度高到不适合出门,而晚上,是他的打工时间。
爱情很重要,但是,也不能忽略面包。
何况,现在他还要多养她呢。
所以直到现在,浩心对吉萨金字塔或尼罗河美丽落日的印象还是留在某一年的画报月历上,他出门后,她把家务做一做,上网啦、看看书啦,然后煮晚餐,至于那个学习阿拉伯文的计划,则还在计划中,因为她发现,要融入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家所需要的时间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
大概到八月的时候吧,徐衡终于有了假。
因为是“终于”,所以无法两个人过--他带她参加一个类似大学同学会的聚餐。
“他们一直交代我要带你去。”徐衡笑,“大家都很想见你。”
浩心双眼一亮,“大家?”
意思是,他常常跟他的朋友提到她吗?
这些时间以来,她会去的地方总不脱离卖场跟市场,虽然有时候会去闹区,但是由于体谅他的休息时间,她也不敢久逛。
她还没见过他的朋友。
在她的定义里,“介绍给朋友”那代表的是另一个更深层的意思。
“马度、安妮、哈费。”徐衡接着又说出几个人的名字,“你放心,他们都满好相处的。”
她才不担心,她高兴得很。
浩心用力的点了点头,“嗯。”
聚会地点是市集附近的餐厅。
屋顶与墙壁彩绘着埃及的古老图腾,大概有二十张桌子,前面的小空地上有个舞台,徐衡与浩心进去的时候,乐师已经在台上演奏歌曲,打扮艳丽的肚皮舞娘在客人的拍击声中扭动着身体。
角落那张桌子的客人,正拚命的跟他们招手。
“他们在那里。”
总共有六个人,桌子上满满都是烤丰肉、麦兹、面包、宽扁豆,以及加了糖的果汁,有些还冒着热气,有几盘却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东西了。
里面一个大胡子见到他们,开始叽哩呱啦的说起话,表情非常友善。
浩心听不懂,直到大胡子讲完,徐衡才对她说:“他说,你比他看过的任何女人都可爱。”
她脸一红,“帮我说谢谢。”
徐衡跟大胡子又交换起意见来。
“我是马度。”另外一个人对她用英文自我介绍,“我是马度。”说完,他露齿而笑,模样非常灿烂。
“我是梁浩心。”
“我是马度,马度。”
后来,浩心才知道,马度的英文很破,只会简单的招呼语。
大胡子从隔壁桌拿了两张椅子过来,浩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看手势猜想是要他们坐下的意思。
满桌子,都是她没见过的食物,甚至,不知道怎么下手。
徐衡替她布菜,告诉她,什么东西该怎么吃。
另外一个穿白色上衣的人突然说了一句话,然后徐衡很快的跟那个人交谈起来,都是阿拉伯文,浩心一句也听不懂。
坐在浩心另一侧的人--刚刚介绍说他叫哈费。
大概是看她有点不知所措,英文很好的哈费主动替她翻译,“那是我们的捷克同学,捷克人是很骄傲的,他们会英文,但是不喜欢说英文,他刚刚问徐衡说,你不是已经来一阵子了吗?怎么不知道吃东西的方法?”
浩心怔了怔,这才想起,这段时间,他们吃的还是中国式的家常菜。
她看着食谱煮,她煮什么,他就吃什么,从来也不会有意见--唯一一次有意见是她在使用烤箱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那次以后,他说炒的、蒸的都可以,但是不要再弄烤的东西。
“我们在家,都吃中国菜。”
“喔。”哈费恍然大悟,“不过那样不行啦,要住在这里的话,还是多少学一下埃及料理比较好,将来如果要请朋友吃饭,我们不见得都会用筷子喔。”
哈费的话对她来说,有点像是青天霹雳。
对啊,她怎么都没有想到。
那天的晚餐,重创了浩心原先的认知。
她原本以为英文已经够用,但是后来才发现,那不够,就像她在台湾的时候只说中文一样,当地人也喜欢自己的语言,而她惊人的托福成绩也不足以融入他们的世界。
满天飞舞的阿拉伯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
徐衡虽然会尽力帮她翻译,但是,也不可能只顾着她一个人,而弃满桌子的朋友于不顾。
他们有时候会突然一起大笑,而她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乐师还在奏着乐曲,舞娘的舞姿也依旧华丽,但是,浩心的心情却越来越低落,第一次,她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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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餐厅后,徐衡问她,“是不是很无聊?”
“还好。”
“下次我们自己出来就好。”有点抱歉、有点怜惜的语气。
浩心的无助他当然看在眼底,但是若他丢下朋友专心对她,朋友可能会当场大开她的玩笑,她听不懂,会更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