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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怎么会习惯?

  此时晴空真有些埋怨起自己的天赋,怨怪自己为何总能自他人的眼中、胸口中看出他们的过往,以及他们想掩藏的心事,虽然晚照用长年下来积压的忍耐,在她的心事上覆上了一层他怎么也看不清的薄膜,可他还是看见了,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不能改变命运,只能任由命运飘流的她。

  他想起那些他曾经见过的幻影,那些他曾在灯中见过的棍棒,和花丛中的面容。这时他才发觉那时他所看见的面容,是隐忍着泪光的,而她,又怎么会习惯于这种他人擅自加诸在她身上的苦楚?她明明就是不愿且曾放声求援的,可她的心,却从没得到救赎过。

  怎么能习惯……

  在晴空一迳地沉着声时,晚照将目光拉回河面上,看着波波不断涛涌的湍急水面,她想起了那些这么多年来她从没忘记过的脸孔,但在想起他们时,她忽然觉得她有些能够明了那些人当年的所作所为。

  “我不知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唯有如此待我,他们才能安心,才能认为他们足以战胜令他们悸怕的鬼怪妖魔,唯有将棍棒握在手里时,他们才能觉得自己远比妖魔无敌,要生要死,皆由他们掌握,实际上,他们怕自己甚于怕我。”

  “这是人性。”

  她不甘地问:“可他们在满足了自己时,我呢?”

  “你说你忘了你是因何而死,我想,你恐怕是遭打死的。”晴空低首说出他的推论。“因在无间地狱里,受苦者将会不断重复生前遭死之刑。”

  “我也这么想。”她早猜想过。“只是……我真的不明白我究竟犯了何罪,所以才得待在那。我生前既不伤人也不害人,更没做过什么天理不容之事,我真的不懂……”

  远处粼粼波光映在她的面容上,将她苦藏在眼底的心酸映了出来,看着她努力想要将眼泪藏住的模样,晴空难以自禁地锁紧了眉心。

  “难道说……我的存在就是一种罪?”她颤着声,紧握着十指问。

  “不是的。”他摇首,叹息地按着她的手臂让她靠在他的肩头上。“我说过,想哭就哭出来,别再忍了。”

  “你这人……”她压住鼻音,嗔怨地问:“你怎么总是要我哭?”

  因为他总是在她不经意透露出脆弱的时候,听见她的心在哭泣的声音,可是她却封住所有能够宣泄的出口,让她的眼泪找不着出路。

  但晴空没有把这些说出口,他只是两手捧着她的面颊,用清澈的双眼直望进那双带泪的眼瞳。

  “晚照,你只是很特别而已。”他一字字地告诉她。

  一滴眼泪滑出她的眼眶,那一瞬间,晚照仿佛自黑暗中看见了一丝光亮。

  晚照抬起手,颤抖的指尖抚过他的唇,抚过这个生平头一回这么对她说出这话的男子,她不知这是感激还是什么,某种撞击着她胸口的痛意令她难以出声。她频眨着眼,试着把这句珍贵的话牢罕记在脑海里,把说这话的晴空面容记在心底,无法拘禁的泪水,静静自她面颊坠下。

  一直以来,她就是个站在荒漠中不知该往何方行走的人,人人都将她扔弃在那个地方,无人愿走入漠地里寻找她、为她指引方向,日复一日,由生至死,她就只是站在漠地里茫然地看着四方,从来没有人,也不会有人愿站在她的身旁。

  不会有人知道,孤单是种多么苛刻残酷的刑责,不被了解,则是顶戴在头上令人多痛的血淋棘冠,她从不想当棍下的被害者,也无意戴着长满鲜刺的棘冠,在寂寞的领域里,一人孤独地称王。

  晴空无言地以掌盛住她的泪,低首看着那颗晶莹的泪珠。

  “晴空。”

  “嗯?”

  “为什么痛苦的事,就算过了千年却还是忘不掉?”她汲着泪问。

  他默然了一会,低首以指拭去她的泪,哑着嗓反问。

  “那幸福的事呢?”

  “我一件也不记得……”她听了,再也忍不住,光滑的泪珠如雨落下。

  遭她泪水濡湿的指尖,隐隐的作疼,令晴空忍不住将她的脸庞压入怀中,想用自己的胸膛收纳起她所有的伤心。

  “或许……”晚照侧脸靠在他胸前,哽咽的低语,“或许我生前最后一段的岁月,就是我最幸福的一段岁月,而老天定是认为我不该拥有它们,因此才刻意将它们从我的脑海中洗去……”

  颗颗滴落在他臂上的眼泪,很烫,也很痛。

  拥着晚照,晴空细细品味着这种揪紧心房的感觉,他只觉自己就像一块吸了水的布巾,将晚照所有积藏在心底的悲伤全都吸收至他的胸臆里,从不曾有过的伤心与痛苦汇聚成海洋,将他淹没在其中。这份陌生的感觉,在他因神之器而明白心痛时他也曾体悟过,可他不是雷颐与弯月,更不明白他们之间的爱情,因此他只能为他们痛悔惋惜,却不能感同身受。

  但这一回,怀中的晚照似乎把她的伤心全都渡至他的身上来了,他不断想像着当年那个她口中所说的小小女孩,裸着背,被押跪在大殿里遭人一棍棍施打的模样,他甚至可以看见当年的她落泪的情景,或是痛哭失声跪地求饶却无处可逃的景况,在风儿吹动叶片的响声中,他仿佛听见了当年她呐喊哭救的声音,在殿中一遍遍地回响。

  如此遥远,却又如此清晰……

  细细的抽泣声,在他的怀中没有间断,听着她想忍却忍不住的哭声,他有点鼻酸,他收紧两臂将她再拥紧了些,感觉她那颗受伤累累的心贴合在他的胸口上,一鼓一动间,在他的心上造成了些微的裂痕,令他同感其痛。

  真实的温暖在他的掌心中扩散,蔓延至他的胸臆间,他有些张皇,也有想逃开的念头,但想为她分担一些的感觉,却似藤蔓般地缠住他,在这份难以言喻的心痛中,他放弃抵抗,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

  此时位在晴空宅中的禅堂里,地上那七盏仍旧灿灿燃烧的灯火,其中一盏名为哀的灯,灯焰因风闪了闪,不久,嘶声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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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晴空拉着一路向东走,晚照从没开口过问他要往何处去,还有他们究竟得走到何时,才能找到那棵骚扰他的梧桐树。

  她想,晴空可能也不知他们的目的地在哪,因他样子像在摸索,更像是照着模糊的记忆在走,每每路经一个地方,他就像是记起了什么般,可在他脸上,她却常见到茫然不解的神情。

  几日下来,经过了数个大城镇后,他们来到一个从没听过的小镇,就在他们一进城里,原本热闹非凡的小镇,顿时像是时间中止了般,无人语无人动,市集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晴空,很多人在看我们。”晚照拉拉他的衣袖。

  “嗯。”他闷着声。

  “他们的样子都很怪。”她边走边又提醒他。

  “嗯。”

  她愈看愈觉得莫名其妙,“他们都在忙着打包收摊,好像准备要逃难。”奇怪,这座小镇的市集方才不是还热闹得很吗?怎么在他们一出现后,每个人都似见了恶鬼般忙着想逃躲?

  “嗯。”他还是单调地应着。

  “你为什么都不开口说话?”晚照侧首瞥他一眼,终于受不了这个自进城后,就开始一声不吭只会敷衍似应着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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