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证。”她举起手与他勾了勾小指,并郑重许下承诺,“到了人间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自来到人间的七年来,黄泉时常怀疑,碧落所给的承诺,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他还记得,那只在他七岁时说过会好好保护他的镜妖,当年在他面前是说得如何的信誓旦旦,可在人间的这段日子来,他除了得倒转过身分,时常去替那只常捅楼子的镜妖收拾残局外,他还三不五时就要出门打听一下,这回那只镜妖又是跑哪去逍遥或闯祸了。
他早该明白,碧落跟他爹娘根本就是同一挂的,全都是说谎不眨眼的骗子,他要是想靠她在人间生存,还不如由他自立自强比较快。
再次将整座凤宅彻底搜过一回,依然找不到那只令他舅父气跳跳的镜妖后,黄泉拖着疲惫的步伐踏入表兄东厢房的书斋里。
听舅父说,爱管闲事的碧落这回又惹祸了,喜欢打抱不平的她,听街坊邻里的三姑六婆们说,县城的县太爷又再次来到镇上强抢民女纳妾,连连逼死了几家的闺女,于是满腔正义热血的她就趁着夜半跑到县太爷的府上,放走了囚在府里的小妾们不说,还一不做二不休地顺道阉了县太爷。
真是的,她也不想想,每回只要有鬼怪妖精作祟,人们总是第一个想到这座住了只镜妖的凤府,而她毫不考虑后果就在人们的眼前现形,这简直就是扛着他们凤府的招牌去作恶嘛,这下可又苦了里外不是人的舅父,不但得在人前睁眼说瞎话以求让碧落全身而退,还得压下满腹的火气再次收下众人不信任的眼神,而在舅父发完怒火后,下一个倒楣的,一定又是他这个教妻不严的未婚夫。
什么教妻不严……他们压根就还没成亲好不好?
“又找不到人了?”手握一卷术法书的凤书鸿,在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后,头也不回地问。
黄泉没好气地在他面前坐下,“是找不到妖。”
再次遭黄泉纠正称谓后,凤书鸿朝天翻了翻白眼,直在心里大叹他永远都搞不懂,这个自小到大把人与妖分别得那么清楚的表弟,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搁下手中的书,一手撑着下颔看着这个心思永远都在那只镜妖身上打转的表弟。
“她这回又没事先对你说她要上哪去?”瞧瞧这小子,才几日不见碧落,就失魂落魄成这副德行,看样子那只镜妖已经完全将他给俘掳了。
“没有。”心情烦躁的黄泉,实在想不出碧落这回又是上哪玩去。
习以为常的凤书鸿笑了笑。
“别找了,反正她想见你时就会来找你。”妖类不都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就不顾忌他人的心情,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是不能适应?
黄泉却不这么想,“她近来在躲我。”
“那是因你愈来愈让她招架不住了。”心有戚戚焉的凤书鸿微微颔首,完全能够明白,碧落为何要躲这个感情太早开窍的表弟。
觉得问题不只出在自己身上的黄泉紧皱着两眉。
他承认他是急切了点,但他并不曾大刺剌地对碧落表明爱意过,他也不曾面对面地逼她正视他这份她总不以为然的感情,若说碧落的闪躲起因在他,那么身为逃兵的碧落也要负一半的责任,在他看来,那个害怕改变与不能接受他已成长的碧落,根本就是个胆小鬼。
“书鸿。”沉思了许久后,下定决心的黄泉缓缓启口。
“嗯?”
“十四岁娶妻,会不会太早?”虽然他与碧落早就有口头上的婚约了,但他知道碧落根本不把它当一回事,因此他想,能早一日把碧落娶进门,就早一日行动。
咚的一声,某人的额头直接撞向桌案。
“是……早了点。”一手抚着额的凤书鸿,愣愣地看着这个巴不得能早点成家的亲戚,“你要不要再等个几年?”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吧?
黄泉担心地摇首,“再等几年,她就被人抢走了。”碧落美到让他家娘亲当年一见到她,就直接把肚里的儿子奉送给她,更不用说在其他众生眼里,碧落又是如何炙手可热,这教他怎能不着急?
凤书鸿很想仰天长叹,“你太小看那只镜妖了……”
想那只镜妖在人间大摇大摆混了那么久,也没见过任何男人碰过她一根寒毛,倒是她常把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们玩得团团转,担心她被拐走?他该担心的是她每回一出门,就又在外头造了多少孽。
“我还是再出门找找好了。”一刻也坐不住的黄泉,说着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等等。”凤书鸿忙拦下他。“十五了,你这个月回不回妖界?”他别老是找妖找到忘了每个月要回家的日子。
“回。”他点点头,“我爹说他有事要我代办。”
“何事?”真难得那个只会游山玩水、不务正业的狐王,会有心思干桩正经事。
“他要将猎妖权交给我。”
“由你这个半人半妖的来猎妖?”凤书鸿饶有兴味地扬高了两层,“你不觉得讽刺?”该说这等于是让他去杀同类吗?
黄泉并没想那么多,“我不过是替我爹捉回那些罪妖,这与身分无关。”
“你爹是在为你着想吧?”身为局外人,看得也格外清楚的凤书鸿,慢条斯理地替狐王所为下了注解。“因你坚持是人不是妖,为了让你在人间好过些,所以狐王才把猎妖之责交给你,如此一来,人间之人就会把你当自己人看待,而不会再把你当妖类来看。”
心中痛处再次被提起后,黄泉无语地垂下眼睫。
他当然知道他爹为何要把猎妖权交给他,自小以来,在妖界,众妖瞧不起他,但在人间,人们又把他当成妖类来看,小小年纪即站在人间与妖界两边的他,脚下的世界虽大,却是无处容身。
处于人与妖这两者暧昧的身分多年,他曾想过干脆回到妖界,向妖界靠拢彻底当只妖,也好过待在人间饱受歧视,可妖界这座世界,又非他心之所属,可能是人间待得太久,因此妖界的种种在他眼中,皆是格格不入与缥缈不实,在无法选择之余,他只好以寿命做为界限,以生命的长度来定位他究竟身属哪一界。
凤书鸿懒懒地问向他的心结,“你还是很坚持你是人不是妖?”
他挑眉反问:“我的寿命与人等长,不是人,是什么?”
“你爹还等着日后由你来继承王位呢。”他也不想想他爹盼他回妖界接掌王权已盼了多少年,若非他纪尚小、妖法也还学不到火候,只怕妖王早就把他给接回去登位了。
“妖王的位子我爹可一直干下去。”以妖类不老不死的特性来看,多年过后,就算他已老死入土,他爹依然还是年轻潇洒,有什么好愁的?
有些头疼的凤书鸿,以两指拧着眉心。
“你真不想回妖界当只妖?”真是的,固执十年如一日,早知道他就不收下姨娘的好处来说服这小子回妖界了。
反感的黄泉黑着脸,“我说过,我是人不是妖。”
他啧啧有声地长叹,“可惜了,这世上许多人都很想当妖的。”明明就有着妖类的血统,又何需强迫自己硬要当个人呢?世人的眼光在他眼中为何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