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这是为什么?
心烦意乱中,他打开了论语。这死女人说对了一点,痛骂这满纸胡说八道的时候,他的心情,的确平稳多了。
唉……
墨阳的烦恼,丽萍倒是一无所觉。教了他半个月,她很满意墨阳的成绩。邪僻的想法是无法一时之间就扭转过来的,但是他天资聪颖,一点就通,虽然总是不服她的讲解,别开蹊径,但也颇有趣。
不过半个月,他已经赶上她课堂的进度了。她用药不似丽郭蛮霸,但是固本调养下,墨阳唇上粉樱似的淡白,已经略略有了血色,也不再一心求死;原本横冲直撞的真气,或许是生活安定,加上……呃,修身养性,居然顺畅许多。
或许他有痊愈的可能也未可知。
讲完了泰伯篇,或者该说吵完了泰伯篇,丽萍笑吟吟的说:“墨阳,明日来学堂上课吧。你该多跟人接触,老是窝在房里也闷坏了。”
“我不要跟任何人接触!”他不耐烦的回答,突然颈后刺痛,身体比脑袋快,他突然将丽萍扑倒,一发冷箭笃的一声钉在墙上。
是杀气。让他刺痛的是杀气。
是我吗?是对着我来的吗?
“伤了你吗?”丽萍惊慌的在他身上找伤口,“别慌,小夏小秋去追刺客了。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你?刺客?”谁会想杀这个与世无争的教书先生?墨阳全身的真气宛如狂潮汹涌,霜冷得像是暴风雪一样。谁想杀她?得先过他这关!
除了自己,谁也别想杀她!
“谁?是谁?”他的掌像是冰雪铸成的钢铁,冻得丽萍左臂发麻,“谁想杀你?”
“别妄动真气。”丽萍紧张了,“千万别动怒,缓一缓,缓一缓……你不缓和点,我怎么告诉你呢?”
等墨阳发现丽萍的发抖不是惧怕而是寒冷时,他歉疚地将内力一收,汹涌的真气却让他坐立不安,轰的一声打垮了桌子。
“说实话,我不知道。”丽萍很坦然地回答,“不过我当官的学生常来探询我施政的意见,这总是明里暗里得罪了些人。”她向来反对新法推行,而倡议新法革新的党人对她视若仇寇,她也知道自己定有此难,“派来的刺客也多半是些三脚猫,小夏小秋就能够打发了。坦白说,他们并不真想要我的命,只是吓吓我,要我谨慎些,别老给学生出馊主意而已。”
她帮墨阳拍拍身上的灰尘,却没注意到自己也滚了一身脏,“得了,不是什么大事情,看你慌的。”她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你不但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学生呀!”
谁为她着慌?墨阳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墨阳那瞋怨却带着娇媚的一眼让追击刺客回返的小夏小秋脸红的低了头,就那木头先生丽萍一点感觉也没有。
“明日我去上课。”墨阳冷冷的瞪她,“你早点睡吧,门户看紧些。”
“你肯来上课?太好了。”虽然不明白墨阳何以不用她费唇舌就答应,丽萍还是笑得很开心。
因为之前我不知道你时时刻刻受着生命威胁,笨女人。墨阳恼怒的望着她的背影。除了我,谁也不可以杀你,谁也不可以。
至于为什么,墨阳不想去想。
是,他不愿意想下去……
第四章
墨阳到学堂上课,惊动了整个书院。
他没好气的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久病让他不耐绾髻,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几乎委地,穿着宽大的书生袍,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儿;翦翦秋瞳闪烁着冰冷光芒,让所有无礼的注视都垂下眼帘,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觑着他姣好绝艳的容颜。
之前学生想要见他,还得偷偷地从院落的门缝探头探脑,好不容易远远的从窗边望上一眼,就可以心跳回味半天了。现在这个活色生香的人儿,就这样坐在学堂里,谁还想得起来他是男的?每个学生的心都飞了。
连赵治淮都借故来学堂转了好几次,从绢纸借到砚台,手里接着东西,眼睛却直勾勾的望着墨阳,当下只见他红着脸发着呆。
“赵兄……赵兄?赵兄!”丽萍要非常努力,才能克制将砚台砸在他脑袋的冲动,“这是您要借的砚台,若无事,请回吧!我要讲课了。”
治淮这才醒了过来,看到丽萍泛着薄怒的眸子,心里更是揪紧起来,“萍踪,我对你和他……都是一样的。”
谁管你这些疯话?丽萍忍无可忍地下命命,“小夏,送客。”
“请吧,赵先生,我们公子要讲学了。”小夏一把拽起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
一面被拖出去,治淮一面嚷着:“墨阳~~有空来我课堂听听诗赋,哪天让你们先生带着你,我们三个一起月下吟诗可好?墨阳~~”
丽萍觉得自己的脑筋绷断了几根,青筋都冒出来了。为人师表这样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她轻咳一声引起注意,“开始讲课了。墨阳,你先把泰伯篇念一遍。”
墨阳皱紧眉,面无表情的念了论语泰伯篇。
这样美丽的声音……所有学生的心的融化了。他冰冷却美丽,从他粉樱色的唇缓缓吐出的朗诵声,像是魅人的歌声。
不用强行默记,每字每句都已经深深的印入脑海里了,枯燥无趣的论语从来没有这么令人喜爱过。学堂学生一致在心中赞叹着。
上了几天课,丽萍拿不准让墨阳到学堂上课是好是坏。
说坏,自墨阳上学以来,学生突然用功好几倍,再怎么懒的学生都老老实实的预习了,就怕被丽萍问了答不出来,在墨阳面前丢脸。
要说好嘛……好象墨阳是老师似的,耳朵听着丽萍讲课,学生的眼睛只顾盯着墨阳不放。
她想了许久,觉得大约是墨阳将头发都放了下来,看起来像个姑娘吧!这些半大的孩子没成亲的居多,约是想娘子想疯了。
“墨阳,你把头发绾起来好了。”丽萍建议着,“散着头发像姑娘,同学只顾着看你,没心思做功课了。”
墨阳没好气的瞪着这个睁眼瞎子。她这样天天看月月看,不知道他的容貌就算剃度,也没办法阻止众人猛盯着他瞧吗?
“你觉得会有用?”
“总得试试看。小夏,你帮墨阳绾个髻。”
一刻钟以后,丽萍不得不承认,她的小夏、小秋拳脚功夫是很了得,但是说到梳妆打扮……实在不太拿手。
所以她的生活一切才自己打理,连梳头洗脸都自己来。
“小夏,这不是男子的发型。”她有些无力,“这是坠马髻,你梳在自己头上就好了。”
铜镜里是墨阳无奈又生气的俏颜。这坠马髻一梳,还有人认得出他是男的吗?只更添了十分妩媚。
“人家、人家不会梳男人的头。”小夏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梳子。
丽萍叹了口气,接过梳子,仔细的帮墨阳拆了髻,细细梳起他的长发。
他的头发真是美丽。又滑又顺,像是丝缎一般。居然有人可以美到这种地步,从发丝到容貌五官、姿态身量,无一不美,不知道是上天的恩赐还是玩笑。
让这样的容貌姿态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说不出有多尴尬。
她很清楚墨阳对这样的容貌有着怎样的厌恶。有时候他会目光怨毒的望着铜镜,恨恨的在自己美艳的脸上抓着,留下几个让人心疼的红印子。
丽萍缓缓的梳着墨阳的发,不喜欢和人接近的墨阳,却很喜欢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