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跟压抑并不能解决问题,你得学着面对、学着释怀、学着放手,让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跟感觉离开。”月卯星开导她。
“你要我放过那些人?忘掉他们对良姊姊做的事?”她直觉抗拒。
“忘掉那些丑事,不是要你放过他们,而是要你放过你自己。”目光柔得像是能渗出水,月卯星看着她,诚心希望她能走出这个阴霾。
她的回应是别过头,不领这份情,“我不听你说这些。”
“我并不是想逼迫你做什么。”他始终是那样温和慈善的模样道:“只是想让你知道,过去你一迳的避着不去想,将那股恨意与受伤的感觉藏在心里,对事情并没有任何的帮助,到头来,不好受的也只有你自己,何苦呢?”
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让她知道严重性,“更何况,如果你不设法从这样的痛苦记忆中走出来,那份执念害的并不只是你自己,更会影响周遭,让身边的人跟着一起困在这样的情绪当中,走不出来。”
咬唇,她知道他说的人是谁。
在当年的事件中,受到伤害的人不只是她,失去未婚妻的那个人她的义兄年冠雅也同样感到痛苦,至今都是。
不过,月卯星指的人并不只是年冠雅——
“不只是活着的人,你们的执念也会牵绊住这个事件中最大的伤害者,阻碍她前往生极乐世界。”
“你是说……”醒悟出他的暗示,表情一变,她脸色转为死白——
“良姊姊她还在?”无法自制的颤抖了起来,有些的慌乱,“她死不瞑目,魂魄还留在人间?”
第六章
黑暗褪去,迎接的不见得一定是光明。
至少,就目前来说,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月卯星的意料……
“喂,你到底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不要再跟了啦!”
“如果你愿意回去,我自然也会跟着回去。”
“本姑娘说了不回去,难不成你要一辈子跟着我?”
答案是一记微笑,很气人的那种。
“走开!我见了你就生气。”低咆,浑然不觉路人的奇异目光。
对官道上的其他行人来说,那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个画面,明明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儿,但偏偏自称姑娘?
要自称姑娘也就算了,一个人沿路上嘀嘀咕咕的,一下龇牙咧嘴,一下低咆愤喊,行为举止说有多怪就有多怪真是白白糟蹋那张好看的脸,面红齿白的好模样,竟然是个疯子。
哎哎,别管闲事,省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疯子可是不讲理的,长得再俊都一样!!
有此共识,路人间避得老远。
“月、卯、星!”愈想愈气,鞠春水也不管对方有什么显赫还尊贵的身分,直接点名撂狠话,“我警告你,再跟着我,我就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已经许久没听人叫唤自个儿的全名,月卯星面露新奇,很认真的想了一想,竟然说道:“真高兴你把我当朋友看待……”笑容满面,开心的说道:“那我以后也不用鞠姑娘、鞠姑娘的叫,就直接叫你春水了。”
吐血,鞠春水真想要吐血。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的话?其实你根本没搞清楚重点吧?”什么朋不朋友的,他这是扯到哪里去了?
“你不把我当朋友吗?”温雅的面容露出困惑之色。
“这不是重点!”大吼。
“你不喜欢我叫你春水吗?”他想得很认真,只得求教,“还是说……你习惯王爷跟年兄的叫法,喜欢人家叫你春儿?”
虽然家中父兄是这样叫她,但一想到他跟着叫春儿的样子,她暗自打了个冷颤。
“不用,你叫我春水就好。”她俐落的决定。
“嗯。”点头,温驯接受,“那我就叫你春水。”
“好,就让我们当好朋……去你的!我不是在跟你讨论这个!”发现话题的大离题,鞠春水恼得想要揪扯头发。
“不是吗?”月卯星很顺应要求的回想,“啊!我知道,我们在讨论你应该要回家的事情。”
“不是。我。应该回去,而是‘你’!”鞠春水严正强调。
“我?”不解,“离家出走的人又不是我。”
“但你是圣者,再没几天就是迎神大会,你不回去主持祈福仪式,是谁要主持?拜托你有点责任感好不好!”她没好气。
微微笑,月卯星注意到,“你还是惦着安乐城的事。”
她恨恨的别过头,不想做任何的表态。
“春水,为什么你不回去呢?”他始终想不通。
明明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关于那些隐藏在她内心深处中的暗黑情绪,他确定已经帮她化解去,或许不能让那段记忆完全消失,可至少那些呈黑色的,教她感到痛苦的强烈恨意确实已让他消去,他很肯定。
眼下还能影响她的,该只有那件事所带来的遗憾与自责感,但那些情绪的对象该是叫温良的受害者,没理由要牵扯到离家出走。
莫非,有什么他没留意到的问题吗?
想半天……
“你很介意我对温良说的话吗?”经回想,她是在温良离开后才变脸的。
“废话!”她忿忿的走着,装模作样的模仿起他当时的语气,“你安心的离开吧!他们兄妹就交给我了,特别是春水,我会好好照顾她……我呸!谁要你的照顾?你凭什么对良姊姊说这种话?我是谁?我可是鞠春水,安乐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一个人不晓得我的厉害?我会需要你的照顾?”
并不在意她的火爆反弹,温雅的俊颜仍是一派温和,好整以暇的说道:“如果不让温良安心,舍下那份牵制她的挂碍,她无法接受渡化,将永远无法升天,难道你愿意那样?宁愿她孤零零的一个飘荡在人间,哪儿也不能去?”
她明显一滞,但依然不满,“那你犯不着急着把她送走吧?最少你可以让我见见她,跟她说几句话吧?”她最不满的是这个。
“没能见上温良一面,真让你那么介意?”扬声,他问。
听到了问题,赌气行走中的人忽地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他主动提起,她不得不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她?你明明有那个能力的!”
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绝对有。
对闻名天下的东方圣者来说,她自觉要求也不是多过分,又不是要求登天或下地府,不就是小小的请求一下,希望能跟往生的亡灵见上一面,她深信这种事绝对难不了他。
但偏偏他就是不愿意帮忙,反过头还当着她的面渡化了她的良姊姊,只让她看见一团柔和的光向上飘扬,然后消失于空气之间。
这算什么?既然能让她看见这个,为什么不先让她见良姊姊一面?不让她……让她……说点什么……
“春水,你不觉得奇怪吗?”面对她的埋怨与难掩失落的忧伤表情,月卯星却是反问:“你能看得见这时的我,这表示你的灵感力极强,但这样的你却偏偏看不见温良,这代表什么呢?”
“你在搞鬼。”她直觉。
那笃定的语气让月卯星摇头失笑,“我唯一帮她做的事,也仅是为她截断那些牵制住她的执念,让她顺利渡化、归返另一个世界,其他的事我可是一件也没做。”
她皱起了脸,摆明不信。
“既然你什么也没做,又说我有灵感力,那为什么只有你看得见良姊姊?我却什么也没能看见?”愈想愈奇怪,“还有,我都不知道我灵感力强,在你来之前,我可是一次见鬼的经验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