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她倔强的眸子及那不驯而美丽的脸庞,恭介心头一震。
她是个坦率的女孩,不因为他是她的客户而对他卑躬屈膝、低声下气。
所有围绕在光浩身边的大人们,都因为知道他是光浩的父亲,而对光浩的行为视而不见。只有她……大胆而直接的管教光浩,并责怪他这个父亲的不是。
他对她的大胆敢言印象深刻,但却无法改变他对光浩的养育方式。
他亏欠光浩太多,如果光浩有一丁点的不是,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是。
“你并不了解光浩……”他望着她。
茉生微微拧起眉心,负气地说:“我不需要了解这房子里的任何人,包括你!”
他眉心一叫,没有说话。
看见他那样的表情,茉生其实有点后悔。她这样说太冲,太不理智。
“那你就别对光浩有太多的意见。”他说。
“我对他没有意见,是他对我有太多的意见。”拜托,没事来惹她的是谁?
她的语气及表情,又让他眉间堆栈起皱纹。“你跟小孩子计较?”
“你想指责我小心眼吗?”她直盯着他的眼睛。
“难道不是?”
“你搞清楚,我不必受你们父子任何气。”
“没人让你受气。”他对她算是礼遇了,她不知道吗?“事实上,是你让我受气。没有敢这样跟我说话,而我也不给任何人机会跟我呛声。”
茉生挑挑眉,不以为然地睇着他。
“在你不断对我挑衅之后,我还愿意跟你站在这边说话,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他据实地说。
茉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自以为对她已经够客气……
她错愕地瞪着他,然后,一阵压抑不住的怒火就直冲她的脑门。
她仰起下巴,深深的注视着他。
好一会儿,她冷冷地、一字字清晰地说:“真是虎父无犬子,你儿子的无礼自大完全得自你的真传。”
恭介一震。
她拨开他挡在门上的手,眼光犹注视着他。
“我完全明白了……”她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我的工作是保有你及涉川家了不起又伟大的尊严,至于其它的,都不关我的事,对吗?”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而认真的看着她。
她扬起倔强而骄傲的下巴,“以后我会对他的荒唐行为视若无睹,做好我分内的工作,领了钱,然后飞回台湾,从此跟你们毫无瓜葛。”
说罢,她转过身子,毅然地往房间里走。
“你站住!”他沉声一喝。
什么?站住?他当她是什么?他养的一只小狗或小猫?他凭什么要她走就走,留就留,就因为他付一千万雇她?
转过身,她瞪着他。“你凭什么?”
“你非得这么冲?”他凝视着她。
“我就是这种脾气,别以为你可以给我气受。”她说。
“我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你气受……”他淡淡地说,“今天在精品店里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
她一怔,这才想起她今天花了两百多万的事。
他该不会想用这件事来压她,让她觉得自己不该在他面前理直气壮?
“那些钱……”她想告诉他,那两百多万可以从她的酬金里扣。
“你很强悍。”他打断了她。
“咦?”她一愣。怎么?他不是要说那两百多万的事吗?
恭介神情平静的望着她,“二木小姐说,你给足了她店里小姐一顿苦头。”
“我没有。”她没刁难她们,也没说什么难听话,什么苦头不苦头的?
“我什么都没做。”她再强调一次。
“就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才更让她们难堪。”他说。
“什……”她皱皱眉头,一脸不解。
“总之二木小姐对你印象深刻。”
茉生挑挑眉,“她对你才是印象深刻吧?”
他微拧起眉,“什么意思?”
“她一看见你的电话号码,就知道你是何方神圣,可见她对你非常熟悉……”说着,她不知为何语气有点酸溜溜地,“一定常有女人到那里血拚,然后‘呛’你的大名吧?”
她惊觉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奇怪又莫名其妙的话,一慌,竟红了脸颊。
睇见她脸红耳赤,恭介微怔,但并没多想。
“是我前妻。”他说,“我前妻是那儿的常客。”
她微顿。原来他前妻经常光顾那家精品店,难怪店长对他那么熟悉。
“我……”她望着他,“我今天花了两百多万,你可以从我的酬金里扣。”
“为什么?”他眉丘微隆。
“为什么?”她皱皱眉,“因为比我原先所想的超出太多啊。”
他蹙眉一笑,“两百多万我还负担得起。”
“我知道你有钱,但我不想给人家敲竹杠的感觉。”她说。
“你所指的人家是谁?我吗?”他神情认真地说:“我没那么想。”
“可是……”
“既然你的任务是当个称职又称头的女朋友,那么那就是我该付出的。”
“是没错,不过……”
“秦小姐,”他打断了她,“我看你应该是个凡事都分得很清楚的人,我也是,该给你的,我一定给你,绝不吝啬。”
迎上他深沉又坚定的眸子,她心头一悸。
他的眼眸是那么的深沉忧郁,又总是刻意压抑。她感觉得出这个男人心里有太多的情感及情绪,但他唯一的情绪只有在提及他的儿子时,才会稍梢显露。
“我不想占你什么便宜。”她说。
“是我占了你便宜。”他凝视着她,真诚地说:“要你冒充我的女伴,已经占了你太多便宜。”
“我也不是做白工。”
“那倒也是。”他眼一垂,撇唇一笑。
“其实我们也可以和平相处,只要不提光浩……”他有感而发地说。
她以为他又要怪她多管闲事,本能地回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喻越我的本分。管教令公子不是我的工作内容,是我多事了。今后我会注意的。”
“为什么你这些话听起来,有点像是在教训讽刺我?”刚刚才缓和的气氛,又因为提及光浩而冒出火花。
茉生咬咬唇,“你太敏感了。”说罢,她转身要回房间。
恭介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度,先放低了姿态。“抱歉……”
听见他的“抱歉”,她一震,下意识的转头看着他。
“我又来了,是吗?”他苦笑一记,“每次提起光浩,我们就像是为子女教养问题争执不休的父母般。”
听见他这些话,茉生忍不住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老天,她在脸红什么?她在慌什么?他当然不是在说她像他的妻子,只是拿来做比喻罢了。
强自镇定,她迎上他的目光,并试着将“父母议题”导回他及前妻身上。“你以前也常为教养问题,跟光浩的母亲争吵?”
他眉心一拧,眼底乍现懊恼。
惊觉自己好像又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茉生有点慌、有点窘。
“对不起,我……”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他打断了她,淡淡地说。
“咦?”她一怔。
“我真希望我们曾经为了光浩而争吵过。”他说。
茉生疑惑的望着他,一脸的好奇表情。
“家务事,别提了。”关于知夏的种种,他一点都不想再提。
茉生警觉到自己的多事,一脸的尴尬。她干嘛追问人家的家务事?
不过他刚才的意思是……他及前妻从未因为教养的问题争吵过吗?
“不打搅你休息了。”恭介淡淡地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去。
方才急着想钻进房间的茉生,这会儿并没有立刻进房,而是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时而强势倨傲,却又偶尔忧郁怅然,她感觉他心里藏了好多事,但冷漠的他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