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伤不再那般疼痛,断掉的腿骨也早让玄明接了回去,她甚至可以走出洞口,而她的脸……
小宛知道自己脸上的肿胀逐渐消退了,因为她手脚上的伤是如此,可她却拒绝了灵儿和玄明要帮她治脸伤的好意。
“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的脸敷药?”
灵儿百般不解,每天都要问上一问,不过小宛从来没有回答过,她只是转过脸,不让灵儿替她的脸上药。
“说真的,一个姑娘家脸蛋最重要了,以前红姊就……”
灵儿兴奋的话音突然消逝,小宛好奇的抬眼看她,却只见她一脸落寞地低着头,手里捣药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小宛心中突觉一阵不忍,她伸出了手,安慰似地覆在灵儿的手上。
灵儿愣了一下,抬头看她,眼中波光闪烁。她以手背擦擦眼,尴尬的笑了笑,道:“抱歉,我没事,只是想到以前一个对我很好的姊姊。对了,红姊常说啊,姑娘的脸蛋很重要的,因为人是一种‘以面取人’的动物。”
“以貌取人。”
玄明不知何时进到洞里来,手里拿着刚摘口来的水果。
灵儿头也不回,只是装没听到的继续对小宛劝说:“所以啊,姑娘家脸上有伤很不好。虽然我不能保证那些疤能全部消掉,但是情况总会比现在好。让我帮你的脸敷药好不好?”
小宛只是看着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唉呀,你怎么这么‘食古不消’啊?”灵儿皱眉抱怨。
“食言不化。”他又开口,而且还淡淡的补充了句,“这成语不是这样用的,用顽固就可以了,像你这几天的态度,就叫--”
他稳稳接住飞来的药钵,然后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灵儿,气定神闲的说:“顽固。”
灵儿气得跳了起来,火大的道:“我才不顽固!你才是那个顽固、自大,又残忍的猪!”
玄明脸色有些发白,“当年情况不允许我多想。”
“是啊,太阳还是打西边升起的呢!”灵儿讽刺的说。
他一僵,只看着她道:“你戒荤之前也吃过肉。”
灵儿倒抽口气,小脸涨红,“那……那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面无表情的道:“对当时的我来说,保住那些相信我的人,是理所当然的。对当时的你来说,吃肉也是理所当然的。”
灵儿张嘴想反驳,却想不出任何字句,只能怒瞪着他。
“我并不晓得事情会发展成今日的局面,如果事情能够重来,我绝不会教他们养蛊的方法。”
匡啷--
那碗碟破碎的声响,教玄明和灵儿双双看去,只见小宛震慑地瞪着他俩,原本握在她手中的碗落地摔成片片。
糟!
玄明暗骂一声,责备自己竟忘了小宛也在。
“那图腾……”小宛无法置信的看着他,颤声问:“所以……那是你?”
玄明眼神幽暗的点头承认。
小宛只觉得晕眩,她看着他,战栗着。
难怪她无法挥刀砍他,难怪她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那双眼很熟悉,因为黑蛟根本就是族里的神!
她从被关进山洞里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要受制于他!
想起云娘曾告诉她的,想起这些天她不断听人提起的那个“炎儿”,她有些茫然的问:“你……你和蚩尤是什么关系?”
“很久以前,我是他的结拜兄弟。”
小宛闻言打了个冷颤,不由得环抱住自己。
这一瞬,她终于确定了自己在这群“人”之间,真正的位置。
她只是颗棋子,就像她落水之后,昏迷前听到应龙喊的那句话一样。
她该死的不过是颗棋子!
“小宛,你还好吧?小宛?”灵儿见她脸色发白直打颤,实在担心得要命,忍不住回头叫玄明:“喂,你想想办法啊!”
玄明欲上前,才走了两步,却见小宛反射性的往后缩。
他停下脚步,温声安抚道:“别怕,我不会伤你的。”
“对啊,小宛,你放心,玄明不会伤害你的。”灵儿帮着说。
玄明看了灵儿一眼,有些惊讶地竟然还会帮他说话,嘴角不觉轻扬。
灵儿瞪他一眼,暗示他别得意。
玄明抿直了唇,不再刺激她,只将视线拉回小宛身上。“昨天我找到你说的那个废村,我看过了那个山洞,我离开的这些年,他们养蛊的方法并没改变多少,所以,既然你没有主人,我想我应该能够帮你解开你身上的禁制,还你自由。”
小宛紧紧揪着灵儿的衣袖,缩在灵儿身后,沉默地瞪着他,好半晌才问:“为什么要帮我解?我以为你和应龙是敌对的,你可以控制我,藉我杀了他,不是吗?”
“除非他在乎你,否则我不认为你有办法杀了他。”玄明一脸平静的看着她道:“况且,你现在已经失去了唯一的优势。”
小宛瑟缩了一下。
的确,应龙并不在乎她,而当初让他带她回去的这张脸,如今也已经毁了,现在的她,早没了任何利用价值。
“再说,你本来就是无辜的。虽然我没有办法抹去你曾遭遇的一切,但我至少可以还你自由。”玄明诚挚的说。
“自由?”小宛苦笑,茫然的问:“我要自由做什么?”
“过你想过的生活。”他说。
生活?
她不懂生活是什么,对她来说,生活从来就只有那个人。
只看他、只听他、只是他、只有他--
什么叫想过的生活?
她不知道。
第八章
上游连日的大雨为洞外的河带来充沛的水量。
小宛坐在岸边石上,看着灵儿洗濯换下的衣物。她虽能站能走了,却仍无法持续太久,更别提蹲了,是以虽然灵儿洗衣的技术有待加强,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儿虐待那些衣裳,而无法帮忙。
“唉呀,糟糕!”灵儿叫了一声。
“怎么?”小宛开口,虽然其实她大概晓得是怎么回事。
果然,只见灵儿懊恼地拎起那洗到一半的长衫,一手穿过那中间的破洞,“可恶,又破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接过了手,道:“你去拿针线来,我想这该还可以补救。”
“不用了,我有带着。”灵儿皱了皱鼻头,从腰带里掏出针线包给她。“这儿的布料真是不经揉,我老家那儿,任我搓揉捶扁还很耐用呢。”
“老家?你老家在哪?”小宛将那长衫拧干,拉平。
“和阗附近。”灵儿一屁股坐在她身边说。
“和阗?很远吗?”小宛边穿针线,边和她聊。
“当然,和阗在关外呢,出了关之后,顺着南丝路过沙漠,要走很久很久才会到的。”
“沙漠……是什么样子的?”她缝着那衫上的破洞,好奇地轻声问。
“沙漠就是沙啊,一丘又一丘的黄沙,不像这地方那么多树,也没那么多水。不过啊,那儿的天很蓝、很干净,常常都见不着一丝云彩,若是在山脚下,则有整片翠绿的草原,放眼望去,天地间好象只剩自个儿一般,让人觉得很渺小……”
“听起来……很不错。”
“是啊,除了它常常整年不下一滴雨之外。”灵儿笑了笑道:“不过这儿呀,雨水又太多了,我来这地方才几天,这里下的雨就比我在那儿好几年见的还多呢。倒是中原那儿的天气刚刚好,不会太湿也不会太干。唉呀,对了,既然你没地方去,干脆等咱们事情办完之后,和咱们一块儿去中原玩吧。”
“中原?”小宛一愣,停下了手边缝衣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