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他笑得满脸惬意,她忽然看见大姊的叠影。“楚二哥。”
这是一种不由自主的行径,当老大的总有一股慑人的威信在,让人恼怒之余忽然又如烟轻泄,少了壮阔山澜的杀气。
虽然他排行老二,看来像是来自酆都的子民,可是虚长了几岁总是有用处,起码狡诈运用得恰到好处,没在人前露出马脚。
“乖,二哥惜你。”笑着握起柔纤玉手,他作势帮她拍掉上面的灰尘。
一路赶来风尘仆仆,难免沾染些细砂微尘,不清理清理她又要抱怨了,真是一位不好伺候的姑娘。
罗菊衣气得牙痒痒地压低声音说道:“你别玩得太过火,我随时可以掉头走人。”
都怪她心肠软好说话,看他不眠不休地照顾她而倒下,她当下心揪了一下,狠不下心来弃他于不顾,立场一变的换她伺候汤药。
但她早该记住大姊的一句话:商场无诚信,最奸莫商人。没有一个商运亨通的商人不使诈。
枉她费尽心思的将皇宫内院搜括来的丹药全往他腹里塞,连二姊想要一颗试试成效她都考虑再三,结果他压根一点事也没有,只是早膳忘了进食而气虚。
当下她一翻两瞪眼准备先将他洗劫一空再洒脱离去,谁知他竟不知从何处得来她在打探快活林的消息,以此为饵引她入瓮。
可惜她少了大姊洞烛先机的敏慧,没料到他会带她回柳月山庄,沿途上她还以为他们正朝快活林而行,暗自窃喜能解开血玉蟾蜍的谜。
他拐了她,而且拐得她心甘情愿,一脸傻气,不辨忠奸误信他的“顺路”。
“本来我想指点你一条捷径好走得顺畅,现在看来是没此必要了。”如果她能走得掉的话,他真要感到惋惜了。
不会武不代表他没法留人,身子不强健只好多点心眼,摸清她贪玩又爱往险境冲的脾性。
“哎呀!楚二哥人好又善解人意,德惠广泽耀武扬威,应该不会和不长进的小妹一般见识才是。”她这人很好商量的。
一听到有捷径,她马上换了个人似的堆满笑,左脚踏出右脚缩,以极快的身形飞至他身侧,让人连眨眼的时间都省略,只觉一阵风掠过眼前。
罗菊衣生性像一只未驯化的貂,速度快却漠视潜在的危险,不怕猎户和容易受骗,丢颗果子她便拾起一啃,不担心其中是否有毒。
有着野性却温驯,过于老实老忘了罗大姑娘传授的心机,一与人接触就会被人骗得团团转。
这也是罗梅衣不许她随意出千枫林的原因,只准她夜里去踩别人家的屋檐,她太明白自家妹子的软心肠,此乃盗贼的一大忌。
怜悯被偷的人家怎么当贼?还不如铺桥造路去当大善人,省得被同行笑拙。
“善解人意和耀武扬威不是这用法吧!”他好笑的点点她上扬的眉,笑意盈眸的加以纠正。
“小妹自幼家贫不识丁文,四处为家三餐不济,实难请得起夫子指点文墨。”教得动她们的夫子尚未出世。
唇角上扬的楚天魂露出一抹吊诡的笑,“原来菊妹子的幼时如此贫脊,二哥我怎好让你浪迹天涯,过着不知圣贤的日子。”
“你……你想干什么?”轻颤的嗓音里有着一丝不安,像她不慎走入人家布好的陷阱当中。
“二哥没旁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把柳月山庄当自己的家,别当是外人的住下。”有羊脂白玉为凭,她已是柳月山庄半个主人。
“然后呢?”为什么她的眼皮直跳,似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孔孟老庄你想先学哪一种?”他笑眯了眼,等着她发现自掘了坟墓。
“什么孔孟老庄,这是一道谜语吗?”挺怪的,不好解透。
“孔子、孟子、老子、庄子,我想你先由孔老夫子的论语学起,庄生的思想不适合你爱胡思乱想的脑子。”只会教坏她。
“嗄?!”她是不是听错了,要她学老迂腐的文章?
“你们底下的人听着,以后菊姑娘就是我们柳月山庄的主子,你们要敬她如敬我,不可有半点怠慢。”
呆若木鸡的仆佣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失神的张大嘴错愕万分,柳月山庄的主子也能这么冒出来的吗?
头有点昏,全都迷糊了。
第六章
“哟!谁这么大的派头让你钦点为本庄的主子,你好歹问过我这位大嫂一声,别自作主张的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带进庄,辱没咱们老祖宗的规矩。”
浓香先至,后见婀娜身影翩然而至,足踏三寸金莲摇曳生姿,南锦湘绣裁成衣,不见容貌美丑先见一身华服,刻薄语句令人拢眉。
虽然江南多美女,可也有美到俗气的娇娇女,眉细眼佻带着桃色,唇艳肤白多了股匠气,看得出她多么努力维持己身不变的娇媚。
已是寡妇的秋染香并未如一般守节的妇女一身素净,反而偏爱桃红,艳紫的颜色做为衣裳,衣着暴露以薄纱遮掩诱人的香肩。
以礼教甚严的汉人民族来说,她此举已严重的破坏善良风俗,不守妇道放浪形骸,按律法当游街示众,受百姓唾弃,
但是她是柳月山庄的大少奶奶,在楚府她的地位算是最高,连管事的沈玉娘都得看她的脸色,礼让三分不与计较。
毕竟妾与正室夫人是有所差别的,要不是楚天遥早逝,再加上沈玉娘是秋染香的婆婆,这当家主母的位置早被她得到手。
“呃!楚二哥,这是你大嫂吗?”好惊人的“美”,大姊、二姊都该甘败下风。
笑意有点冷的楚天魂轻拍她一下。“我兄长的遗孀,论礼,你该唤她一声楚大嫂。”
如果她还想坐稳长嫂的位置,他一定会代兄好生的照料她的衣食起居,使其无所匮乏。
“这个……呃!你确定吗?是不是别人假扮的?”罗菊衣有些犹豫的问道。
楚天魂不解的扬起眉,“她确实是敝庄的大少奶奶,我大哥三媒六礼娶进门的元配妻子。”
“她不是万花楼的姑娘,或是浣花院的花娘?”那身打扮真像正要接客的模样。
“什么万花楼……花娘?!”忽地一怔,他的表情转为深沉难测。
“你瞧嘛!有哪个妇道人家会用俗蔑的布料做衣服,还满头金呀银的钗饰到处招摇,想摆阔也不是这种摆法,她以为满地嫖客呀!红袖一招入帏帐。”
罗菊衣说得很轻,怕人听见会难为情,她悄悄地靠向楚天魂耳旁低语细言,不受先前秋梁香说出尖酸所左右,一副不吐不快的神色。
“嗯!说得有道理,回头我会把你这番忠告转告给她。”她倒是见解独特,一语道破迷思。
以往他只觉得她穿着过于华丽,想是个人喜好的缘故,他也不好多做批评的眼不见为净,免得她误会他对她还有“旧情”。
“楚、二、哥,你是存心让我丢脸是吧!你要是敢说我一定翻脸。”她发狠的拧他的腰肉,不让他有机会戏耍她。
“啧!好痛的威胁,妹子的要求二哥怎敢不照做。”下手真狠,他身上铁定多一处淤痕。
唉!他这大男人的威信全然扫地,敌不过小女子的刁蛮。
楚天魂怜惜的望着那张气鼓鼓的小脸,笑意留在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滚动声,像在笑却一脸正经,看不出半点异样。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中的取笑,你明明就认为我说得十分可笑。”她一副想缝了他一张坏嘴的模样,只差手上没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