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母终于将视线转到自己的右边。是的,如果少了这份杂音,如果没有他们面红耳赤的吵架场面,现在的左家真足以用“和睦相处”四个字来形容了。
“那是我的!”左霜霜飞象过河,一筷子夹掉狄烈即将到口的红烧肉,理所当然地道。
但狄烈也不是省油的灯,手一转,红烧肉又回到他的筷子之间。刚才因为他是客人,所以五次都忍住气,对左霜霜的无礼采取“礼让”的态度,但现在,够了!
“那是我的!”左霜霜又大叫,想再一次抢回。
早有准备的狄烈岂会让她得逞呢?“我先夹住它的!”无理取闹也该有个限度吧!不过依他看来,左霜霜其实是看他不顺眼──哈!他对她的感觉也是一样。
“我先看到它的!”左霜霜冷冷地说,“你只是个客人,还是个来这里白吃白住的‘客人’。”最好不要跟她这个主人撕破脸,不然,哼!有他好看的!
狄烈什么阵仗没见过,难道还会怕一个小妮子吗?“是啊!左‘主人’,你对客人的态度可真‘好’。”狄烈一口吃掉红烧肉,对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是啊!狄‘客人’,你太厚道了嘛!我不对你‘好’一点怎么行呢?”左霜霜说完,还“呵呵”假笑了几声。
狄烈瞪着她,左霜霜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然后──
“我看到的!”左霜霜叫嚷,指着他用筷子夹着的小鱼头,美目几乎要喷火。
“是吗?”狄烈得意地笑着,然后一口吃掉它。
“你快给我吐出来!”左霜霜几乎要跳过去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把刚才吞下去的食物吐出来。
“有本事就来拿。”狄烈摸摸肚皮,阴阴地笑道:“如果你敢拿的话。”
“有什么不敢拿的?你敢当众拉出来的话,我就敢拿!”左霜霜倒想看看是他不敢,还是自己不敢。
左母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扯住蹦跳起身的左霜霜,道:“霜霜,不得无礼!你是个姑娘家呀!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为什么不行?”左霜霜气愤难平。“他在我们家白吃白住耶!一斗米要多少钱?还有他吃掉的这些鸡鸭鱼肉和青菜,哪样不用银两的?”
“这也要不了多少吧!”何况铁燹因为雾雾坚持要在家安胎,所以在一个月前就给了一千两,当作是住在这里的费用。这些钱用到雾雾生了都还有剩呢!就算连狄烈的食衣住行全包了,霜霜也吃不了亏呀!
“怎么不多?”左霜霜振振有词,“小数禁不起长期的计算,虽然他这顿吃得不多,但一个月算下来就不少了。娘,对那些只吃不做的人,千万不可以太心软!”她狠狠地瞟一眼狄烈。“我们不需要对他这么好的!”
“霜霜。”左母头痛小女儿的倔强,又担心她那刺伤人的话会让狄烈的面子挂不住,更怕这会变成下一场舌战的导火线。唉!为什么连吃顿饭他们都要吵?不嫌累吗?
然而,狄烈对左母倒是很有礼貌。“左夫人,您不用忧心,这是在下在这里几个月的费用,请点收。”他拿出五十两放到左母面前,脸上没有半分被损的难堪。
左母吓了一跳。“不用不用,铁燹给的钱已经够你们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了,你根本不用给的。”左母想把钱还给狄烈,但左霜霜已凌空降下一只手,将那袋银两全数抄了去。
“勉强还够。”左霜霜掂了掂手上的重量,冷冷说道。为了这白花花的银子,她姑且忍下狄烈对自己态度嚣张的这口鸟气。
“谢谢左姑娘,让这五十两‘勉强’入你的眼。”狄烈似笑非笑地撇了下嘴角。
“好说好说。”左霜霜也扯一下嘴角回敬他,然后坐下来安静吃饭。
左家两老无奈地对视苦笑,为这对小冤家的关系恶劣感到相当不解。然而,这饭桌上也只有他们露出愁容,其它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为大家对左霜霜与狄烈的吵嘴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哪管他们吵翻天,照吃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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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傍晚时分,夕阳西斜,余晖灿烂。
左母与三个女儿相偕而坐,享受这饭后的闲暇;她们的夫君和狄烈则留在屋内品茗下棋;至于左霜霜,因为要算一天的盈利──这是她每天的例行公事──所以自个儿关在账房里闷着。
晚风徐徐,女人家们悠闲地聊着细琐杂事,好不快活。忽然间,左母幽幽地叹了口气。
“唉!”
“娘,怎么了?不舒服吗?”左雾雾立即担心地问,“要加一件衣服吗?初夏的晚风还是很凉的。”
“我没事。倒是你,有身孕就要好好地看顾身子,别着凉了,加件衣服吧?”左母反过来关心地问她。
“不用,我一点也不冷。”左雾雾摇头。她穿得够多了。
“娘,”左霓霓明眸一眨,道:“您是为霜霜的事在叹气吗?”玲珑剔透的心,仅左霓霓拥有。
左母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又叹了一口气。“唉!”
“娘,您不要叹气了嘛!有什么事得说出来才行呀!”左霏霏是急性子,最受不了别人吞吞吐吐的。
“说、说出来,才行喔!”升儿笑着一张弥勒佛似的脸,口齿不清地跟着娘亲的话尾重复说道。
左母就算再不开心,所有的忧愁也在外孙这样一张笑脸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来,升儿,过来外婆这里。”左母抱起他,爱怜地摩挲他的小脸,可接着,终究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不知不觉地,霜霜也十九岁了,可是你们看她那个样子,会有人敢要吗?”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啊!
“我看霜霜是不想嫁的。”左霏霏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怎么行?”左母大摇其头。“难道她要一辈子留守在家吗?别人会笑话的!”
“霜霜不会让人笑话她的。”左雾雾说。因为霜霜会将笑话她的人给整死。
“但背后的闲言碎语,她能阻止得了吗?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我可不能让她受这种委屈。”左母怎么也无法接受女儿不嫁人,要当一辈子老姑婆的事。
“娘,您别这么担心。”左霓霓对她安抚一笑。“缘分天注定,说不定霜霜的缘分就快要来了。”
“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左母瞪大眼。“你说,这缘分会是狄烈吗?他们会不会像霏霏跟征诏那样,吵着吵着就吵成夫妻了啊?”狄烈那个年轻人虽然对霜霜的态度是差了点儿,但对其他人倒是很好的。就拿对自己来说,他始终很有礼貌。而住在这里的日子里粗重工作也总是揽着做,除了霜霜死也不肯让他露脸的店铺以外,他几乎什么都做。想想,他的人品还是很不错的嘛!
“他们跟大姊不同。”左霓霓却没给左母多大的希望,她实际地开始分析,“当初姊夫对大姊是有情的,嘴里虽然常惹大姊生气,但心里是处处想着她、让着她;而狄烈和霜霜的情况就不同了,他对霜霜是真的看不顺眼,两人也是真的互相讨厌。老实说,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没有一个意外契机的话,他们只会越吵越厉害,越来越讨厌对方而已,才不会互相喜欢呢!”
“那怎么办?”左母一脸忧心忡忡。“我明天得去找徐媒婆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