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
不必多问,贝栗儿确定小大说的男人,就是站在她身前的这个。
她没见过哪个男人有如他一般的气质--冷肆、绝然,好似天地万物在他眼中,只是一颗颗微不足道的尘埃,无须怜惜。
这么冷的人,才有这么狠的心去伤害一个无知的孩子。如果说他根本没有心,贝栗儿也不会感到太意外。
“你要买布吗?”出奇冷静的声音。
“那些小乞丐是你家的孩子?”男人的嗓音低沉沙哑,语调似冰,和他给别人的感觉一样--就像从冰窖里刚挖出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会因为他们是‘我家’的孩子,而对他们宽容一点吗?”小乞丐?这人没学过礼仪吗?真没礼貌!
“不会。”
“那你问个……”屁!差点让粗鲁的言辞溜出口,贝栗儿快被这个混蛋气晕了。
人是他伤的,现在他又来干嘛?耀武扬威吗?证明她没有能力反击于他?下十八层地狱去吧!可恶!
“我不喜欢你的作为。”十八层地狱?那倒是个好地方!
“干卿何事?”嘴巴上还维持着礼貌,可其实贝栗儿心里气极了,很想一拳挥上他那张冰块脸好泄愤。
“我不喜欢。”这就是理由。
昨夜他在客栈里,听别人说起她悲天悯人的好心肠,觉得很不舒坦,于是今儿个找上她,就是想看看如此愚蠢的女人,会是生得什么模样。
她比那些人形容的样子还美,不过,最令他感兴趣的,是她那双充满倔强之气的眸子。
她知道他,可是她并不显怒于外,也没有质问他的意思,很奇特的一个女人。
这里的生活太过乏味,改造这个女人是个不错的主意。
男人露出一抹会令大人尖叫、小孩痛哭的笑容,好轻、好轻地对贝栗儿说:“杀了那些孩子,你想,会不会让你学着去恨一个人?”
她的心太美好,他看不透,这不符合他的“某项”要求,所以她一定得改变,而且是变得很残忍、很无情,他才甘心罢手。
“你……”他要杀人?贝栗儿瘦弱的身子直发颤,指着他,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想杀了孩子们!这是怎么回事?昨天以前,她压根儿不识得他呀!何以他一出现,就仿佛与她有着血海深仇一样,非要她俯首认罪?
在他俊美无俦的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一颗恶魔的黑心?
贝栗儿惊骇得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害怕他真的会说到做到。
“移开你的视线。”单纯的眼睛令他作呕,男人发觉,她居然会让他感到有丝罪恶感。
妙了!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不晓得“罪恶”两字如何书写!
贝栗儿,他记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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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云楼
“快喝快喝!喝多了本大爷有赏!”
“谢公子!”
佳人伴郎君,金樽盛美酒,见底的杯很快又被斟满,一夜下来,每个人身上都是浓浓的酒气。
“宇文公子好气魄,凤儿敬您一杯。”娇哝软语,好听的嗓音让人不禁酥到骨子里头。
“我的心肝,来来来,我喂你喝--”
银铃似的笑声此起彼落,中间夹杂着男人们浪荡的言语,气氛狎昵而又淫秽。
“凤儿啊,你觉得那贝栗儿与你相比起来,如何?”席间,一人带着些微酒意问道。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红云楼的第一名妓哪里会肯轻易认输呢?
“凤儿不依,公子怎么可以把凤儿跟那个女人相提并论呢?”
贝栗儿?哼!不就是个乞丐婆子嘛!
“凤儿你太小看贝栗儿了!”那人还继续说:“她貌比天仙,绝不逊色于你,不信,你问问觉兄。”
“宇文公子,你说呢?”美人发嗔,送上自个儿温软的红唇,不情不愿地央求着答案。
品尝过送上门的芬芳檀口,宇文觉,这位有权有势的当朝宰相之子,才意犹未尽的说:“论容貌、论身段,贝栗儿是你们都没得比的,不过若说到韵味嘛……你当然胜她三分。”
话说得中肯,但却也惹恼了身旁的美人儿。
“那公子何不去找她欢快,到咱们红云楼来受委屈作啥?”凤儿嘟着嘴,气煞了一张美颜。
想她凤儿虽然出身风尘,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宇文觉话里的意思,不啻是在褒贝栗儿的清高、贬她的卑贱!
好说歹说,宇文觉也是近两年来,唯一得以睡在她身畔的男人,他不护她就罢了,竟还当着大家的面夸奖别的女人,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要是她愿意爬上我的床,你以为你还有今天?”女人就是宠不得!宇文觉斜睨她,毫不留情地说。
一时之间倒忘了自己的身分,凤儿气急之下便奔出房外,吓得鸨嬷嬷冷汗直流,不知该如何替她收场。
“宇文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凤儿她……”
“随她去!没个两天还不是乖乖回来?贱骨头!”
“觉兄,你当真对贝栗儿有兴趣?”和宇文觉臭味相投的一伙人犹自胡闹着,谁还管什么凤儿不凤儿。
“哪个男人会对她没兴趣?!”宇义觉摩挲着下颚,光想着贝栗儿,全身血液就为之沸腾。
他觊觎贝栗儿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整座京城的人都心知肚明,宇文觉早想吃了她。
若不是碍于他爹那老八股,坚持不做滥权犯法的事,严加看管他对贝栗儿所做的一举一动,宇文觉岂会放过她。
“我有一计绝对能让贝栗儿自动献身,宰相大人也就没啥好说的,觉兄要听听吗?”狐群狗党都是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
“说。”
那人娓娓道出他的计划,众人的双眼都亮了起来--
“就这么办!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如此简单的办法,他怎么从来没想到呢?
“贝栗儿呀贝栗儿,你终究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等着束手就擒吧!”
第二章
“滴--答--滴--答--”雨水飘飞如珠,颗颗接续凝滴在檐下的瓦盆边,形成了一曲极具规律的调子。而仔细一听,除了雨声,似乎还有着另外的乐音正跟着应和。
男人的蓝眼睛稍阖,颀长的身躯半坐卧在窗缘,一手拎着酒壶,一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挟着竹筷轻轻敲击桌面,全然悠闲的姿态。
“大爷,您还需要什么吗?小的再给您送壶温洒、加点下酒菜吧?”雨天生意奇差,客栈里的店小二于是更殷勤地招呼着店内零星的客人,以求多挣点子儿,少讨些掌柜的谩骂。
“不用。”简洁有力的回答。蓝的本质,是冰。
“那小的……”店小二还想再作最后的努力,男人却冷冷打断他--
“滚。”
“是……是是!”突然感到一股刺人寒意,店小二的牙齿抖得喀喀作响,望着他,寒意更货真价实了。
邪门!
寒毛一根根竖起,店小二连滚带爬地奔离他身边,惊魂未定地躲在柜台后,不死心又提着胆子偷瞄向他--
“啪啪!”这回,他不只感觉冷,还没来由的凭空被人打了两个耳刮子。
我的妈呀,见鬼了!这人八成通啥邪门歪道!
店小二一边嚷嚷,一边死命捂着眼,跌跌撞撞跑出店门,害怕得连饭碗都不要了!
“哼。”又是一声不冷不热的低哼,男人的情绪显然很糟。
无趣!看看他来到怎样的一个世界?活着,意义何在?他实在弄不懂人们穷其一生苦心追求的是什么。
手边的动作未停,浅浅的蓝色莫名又阴郁了几分--这个男人心情不佳的时候,身边的人无一不遭殃--谁叫他的身分特殊,什么都不必学会,只要为所欲为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