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飘雪也已喝了不少“女儿红”,酡颜似花,瞅着边沁直笑,“你说呢?男人是不是都是呆子?”
边沁只能苦笑,毕竟他也是男人,还能说什么?
月渐沉、星愈明。又有数艘小船向“飘香院”的画舫而来。
“愧煞刘伶?好大的口气!”当先一艘小船上站着一名青衫男子,吐音清朗,缓缓地说:“‘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醒。’这位姑娘自称愧煞刘伶,我可不信了。”
“刘伶的老婆劝他戒酒,他却说‘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但刘伶若是生在今日,见了我家小姐量大如海,自愧不如之余,也是非戒酒不可。”边沁虽未见过石砳之面,但见来人丰神俊朗、一身贵气,却又有鹰视狼顾之态,心中一凛,已知等候多时的正主儿终于上钩。
石砳哈哈一笑,纵身上了画舫,忽然盯着边沁,冷冷地说:“你会武功?”
“这位公子目光如炬,真是令小人佩服不已。”边沁神色不变,淡淡地说:“我家小姐虽非金技玉叶,却也是倾城名花,小人若没有一些工夫,遇着强凶霸道的客人,岂不是糟糕了?”
“说的好!说的好!你家小姐的确美得紧!”石砳纵声大笑,双眼直视南飘雪,“都说南人柔弱,不似北民剽悍,没想到江南烟花之地,还能见识到豪饮爽快的姑娘?”
南飘雪透过边沁的眼神,已知眼前之人即是石砳,精神一振,盈盈笑道:“就不知北国慷慨悲歌之士,有无胆量和江南弱质女流比一比酒量?”
石砳淡淡一笑,“你这激将法,已经骗了不少呆子,我若再上当,岂非愚不可及?”
南飘雪浅浅一笑,悠悠地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是英雄冢,真正的英雄好汉,难免要上一两次当的。”
石砳纵声大笑,“看来我如果不上姑娘的当,就算不得英雄好汉了?”
“却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摆酒吧!”石砳又是一笑,淡淡地说:“我是天生的倔脾气,明知上当,还是想试试姑娘的酒量。”
“公子如此爽快,我倒不好意思让公子上这当了。”南飘雪吩咐小蛮撤掉桌上酒席,另取出一壶酒来,替石砳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
石砳端起酒杯,见酒色殷红似血,酒香浓馥芬芳,目光突然亮了起来。“好酒!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喝酒如同饮血,平添豪情胜概!”
南飘雪淡淡一笑,“公子吐语非凡、志气非小。”
“等到我将来统领万民,姑娘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英雄志气!”石砳朗笑一声。
“真英雄应在保国卫民,不在征伐天下。”一旁的边沁忽然开口。
石砳目光一冷,“饮不尽的杯中酒,杀不尽的敌人头;男儿立志沙场,不流血何以扬名?”
“一将功成万骨枯,立身扬名,岂能站在他人尸骨之上?”
石砳直视边沁良久,忽然说:“我知道你是谁了!”
“你早该知道我是谁!”
石砳脸上忽然露出讥讽之色,“南国皇帝昏庸,我石砳从不放在眼中,没想到今日竞栽在一个江湖草莽手中。”
边沁默然不语。
石砳环视六艘小艇上站着的十个人,冷冷地说:“但边帮主切莫忘记,你纵然武功盖世,也未必敌得过我燕支十大高手的夹击!”
南飘雪笑嘻嘻地说:“哪来的十大高手?”
石砳一愣,只见六艘小艇突然沉没,几声哀嚎自湖面下隐隐传出,湖面上泛起一道又一道的殷红鲜血,沉沉夜色中,更显得惊艳可怖。
“你只注意到湖边和湖面上,却没料到我在湖面下也安排了人手吧?”边沁淡淡地说,“北人不善泅水,这些人武功再高,在水中只怕也没多大差别。”
石砳惨然色变,冷冷地说:“边帮主好毒辣的手段!”
“你虐杀我朝百姓时,也不曾手软!”
“你是人杰,但朝廷却无识人之明,你又何苦替他们卖命?”
“边沁草莽匹夫,可当不起阁下如此称誉。”边沁又是一副懒洋洋神情,淡淡地说。“只是咱们乞丐也想有碗安稳饭吃,你若是引兵南下,到时生灵涂炭,咱们可就只能饿死了。”
“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阻止燕支大军南下?”
“我只知道阁下掌握燕支兵权,地位不可小觑。”
“边帮主可也把我想得太高了。”石砳脸上又露出讥讽之色,“我在燕支果真如此重要,又岂会轻易涉险,亲身南来和符世休交涉?”
“喔?”
“燕支共有十三皇子,边帮主想必知情?”
“虽有十三皇子,但论及才干见识,无一能及阁下。 ”
“边帮主谬赞了。”石砳目中忽露出寂寞之色,“可惜其他人却不如此认为。”
边沁沉默良久,忽然开口:“听说当今燕支国主卧病,目前是由太子监国。”
“丐帮的消息果然灵通得很。”
边沁缓缓地说:“阁下一向与太子不睦,如今处境,想必岌岌可危?”
“所以你杀了我,等于替太子除了大患。”
“你原本即有南下之意,而且当今燕支太子在监国之初,想必也希望借由南征之举,巩固他在燕支的地位并提高声望。我没说错吧?”
石砳默然良久,缓缓地说:“边帮主分析事理透彻明白,小王佩服得很。”
“论文采,阁下和太子孰优孰劣?”
“太子不如我。”
“论武功,孰优孰劣?”
“他不如我。”
“朝廷政事,太子是否略胜一筹?”
“哼!他养尊处优,根本不懂安邦定国之道!”
“领兵作战,阁下却又远胜太子了?!”
石砳定定地注视边沁,长叹一声:“所以我非死不可?”
“燕支由你主政,的确比太子主政对本朝威胁大多了。”边沁并不否认。
又是一阵沉默,石砳忽然开口:“符世休已去了京城。”
“他丢了兵符,去京城只有死路一条。”
“你真是这样想?”石砳脸上满是讥刺之意,冷冷地说:“贵国君主如果真的是赏罚分明之人,当初就不会换下谢景升、调符世休去守古北口!”
边沁终于变色,“你想说些什么?”
“符世休巧舌如簧,贵国君主又听信小人,只怕到时候获罪的非但不是符世休,反而是奉命送军令的南云霁等人!”
“皇上纵使昏庸,但如果知道符世休和燕支勾结,也非杀了他不可!”
“证据呢?”
“你就是最好的人证!”
“你想我会说实话吗?”石砳眼中又露出一贯的讥刺之意,冷冷地说:“太子虽然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燕支不忠。你就等着看狗皇帝自毁长城,杀了南云霁吧!”神色一变,竞已服毒自尽。
南飘雪一惊,“不能让他死了!否则我爷爷万一真的遭到符世休诬陷,岂不是含冤莫白?”上前意图扶起石砳。
“不要过去!”边沁见石砳虽然已闭上眼睛,但眼睑下目珠滚动,分明是诈死。抢上护在南飘雪身侧,但身形动静间,却已露出破绽!
石砳岂会放过这个机会,杀招立至,犹如惊雷电闪,竟是绝顶高手!
边沁避无可避,胸口已被印上一掌,但他双手翻飞,石砳也同时中了“飞云袖”绝招,身子倒飞出去,坠入湖中,看来是绝无生理了。
边沁身形一晃,也倒了下去。
南飘雪大惊失色,跪在边沁身侧,颤声道:“边、边大哥,你、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