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的赵缨笑得很猖狂。“我是来送礼的。”
“此时此刻?!”红巾下的水眉微微一挑,不太能认同她的低级笑话。
新郎倌在外头敬酒,随时会推门而入,而她却扬言来送礼,岂不戏弄人。
“你可别怀疑,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得泣不成声。”她有把握。
“你确定是惊喜而不是惊吓?”她太了解三小姐的个性。
“少瞧不起人,我会让你把话吞回去。”她走到房门口一敞,小手一招。
不一会儿,鱼贯地走进数位身着新衣的男女,面容神似今日的新娘子。
新房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没人开口说句话,满布悦色的赵缨兴高采烈地摇着辛秋橙的手打破僵局,大声的介绍来者。
辛秋橙闻言怔愕不巳,唇瓣微微地颤抖着。
然后——
一滴、两滴、三滴……无数的泪滑下浓妆过的粉颊,动容得扯下红巾。
“爹、娘、大哥、二哥、秋蓉姊,你们……你们……”她真的哭得说不出话来。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和略带削瘦的少妇抱住她一泣,身侧三个男人也红了眼眶,沧桑的脸刻划出不少辛酸,可见吃了不少苦。
“能见面就好,能见面就好。”声音沙哑的老者以手背拭去泪,轻握着女儿的手一抚。
望着哭成泪人儿的一家人,不习惯重逢场面的赵缨悄悄的阖上门退出。
走了几步路,有人在她背上一拍。
白绿蝶很不甘心地嘟着嘴,“小人,你仗势欺人。”
“是呀!我投胎投得好嘛!嫉妒死你。”她故意炫耀着身分。
“哼!坐享其成的懒赌鬼,功劳又不是你的。”可恶,好处全让她占光了。
赵缨哈哈地大笑。“有本事我们来赌一场,看白板那笨蛋教了你几手。”
“赌就赌,怕了你不成。”她豪气干云的说道。
两人年岁相近,个性相仿,当场就多了一个女赌鬼,相偕往人少的客居走去。
当人走远时,一道孤寂的人影走出树后,望着其中一位背影叹了口气,苦涩的心满是后悔,向来带笑的唇角向下垂挂。
不知珍惜的结果是佳人别抱,他怨不得人。
秦九云神色落寞地伫立月光下,当他的小蝴蝶生命受到威胁之际,他正畅怀地醉卧美人膝,享受芙蓉的温存服侍,乐不思蜀地一再流连暖玉温香。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和芙蓉说个分明,欲斩断过往情爱专心爱一个人,谁知那抹ㄇ嵊牡耙淹断蛩嘶潮А?
不能怪别人横刀夺爱,更不该责备蝶儿的见异思迁,一切都是他的二心所造成的结果,失去最爱便是对他最残酷的惩罚。
别了,我的小蝴蝶,是我的自以为是让你从我手中拍翅飞走,另觅着多蜜的花圃。
别了,别了……
不再回头。
月光下突然多了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地搭上他的肩。
“看什么,都已是别人捧在手掌心的宝了,谁叫你手脚不灵光,领悟得慢。”
“别落井下石,你没瞧见他一副寡妇失了儿子的无望相,我们要同情弱者。”
古珩和一身喜气的白震天一搭一唱地奚落他,要不是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动向,现今三个好友都是幸福的有妻一族,不致落单。
“在伤口上洒盐巴很痛快哦!好、朋、友——”咬牙切齿的秦九云狠狠地瞪着他们。
“还不错啦!至少伤口好得快。”唉!他也好想跟缨儿娘子去赌上一赌,可是这儿有个失意鬼。
“我看用酒淋较适合,可以麻痹伤口。”唉!看来他的新婚夜得等上一等,因为有个落魄汉。
秦九云苦笑着,“你们非常不仁道,我真是错交了损友。”
两人相视一笑,陡地架起他。
“走,喝酒去,不醉不归。”
“去,给他喝到死,叫新娘子独守空闺。”
白震天凶恶地赏古珩一拳,三人成影地走回大厅继续喝。
月升正中央。
酒过三巡,夜已过三更,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走近,嘎吱地推开门板,酒气重得足得熏昏人。
泪已半干的新娘子微肿着双瞳,象征喜气的红巾斜倾在床沿,两盏红烛也已剩残红,因门开渗风而左右摇曳,照着一对互相凝望的新人。
“傻娘子,瞧你多了个酒糟鼻,为夫是来讨你欢心,不是见你哭得没力气。”
步伐略显不稳的白震天取下辛秋橙重得要命的凤冠,笨拙的体贴动作有些迟缓,欲将她的细发撩到耳后的手刷地一偏,整个精心盘转的发髻倏地滑落,散成绝媚的佣懒美景。
他醉得更厉害了。
脱俗的仙子人间游,嫁予他为妻不披羽衣,不羡天上嫦娥。
美呀!他的爱妻。
“震天,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以为干了的泪又再度滑下。
是喜悦。
“不许哭,你的泪是我的私藏,我要将它封在十尺冷窖里冰冻,不许它垂挂在你的雪颜上。”轻轻一吻,是充满怜惜。
等待了多日,她终于成为他所拥有的珍宝。
辛秋橙泪中犹含绝美笑靥,“霸气的傻子,叫我如何不爱你。”
她的心结彻底的解除了。
失散多年的家人不是因为不爱她而遗弃她,而是太爱她的缘故。
抚着爹娘生茧的双手,那一层层的厚皮刺痛了她的心,为了能让她过好日子,他们牺牲了对女儿的想念,甘于十年不出现地默默守着她。
大哥不过大她十岁已满脸风霜,活像她的另一个爹亲,可见他的生活多么困苦,磨光了他的凌霄壮志。
已为人妇的胞姊同样不好过,夫死子幼还得奉养公婆姑叔,原本的清丽容貌枯瘦无光,十指无一处是完整,尽是新疤旧痕,叫人惨不忍睹。
而姊儿正是双十年华呀!
回想起来是她太幼稚了,不懂得家人对她用心的呵护,一心巴望着她能在八王爷府锦衣玉食,遂忍痛地割舍骨肉、手足之情,即使身为丫鬟也好过劳碌的荷锄下田,与天争食。
她有今日的幸福全是他们的赐予,无私的留下她。
最该感谢的是她的夫君,不辞辛劳地远赴渭州接回一家老小,让她的新婚日不留遗憾,得享渴望已久的天伦之乐。
“爱你、爱你,我怎能不爱你。”欢欣的泪布满辛秋橙的玉颊。
白震天捧起她的粉脸用衣袖拭净她哭花的妆,还以原本细嫩的肌色,无限宽容地抹去如断线珍珠般的泪珠,充满爱意的黑眸说着深情。
“我的好秋儿,我对你的爱深海包容不了,云天难以丈量,刻在这里。”他握起她的手覆盖在胸前。
她感动地抽抽鼻息,“放我心于君心,你生我生,你死我相随,永不放手。”
紧握住他温厚的大掌,难以言喻的深爱至情涨满小小的心窝,藉以交握的手心传达意念,她是深深爱恋着他。
“不要放手,我将你的心收进我的心,从此相融成一心,你只能是我的。”好爱她,上苍的巧姻缘。
她微笑地吻着他的粗指,“谢谢你为我的家人所做的安排。”
“你的爹娘也就是我的爹娘,你的兄姊亦是我的手足,咱们已不分彼此,何来言谢。”只要她快乐。
他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个填不平的空洞,偶尔欢笑时会浮上一丝失落,在他的呵宠下仍有阴影存在,保留着一分退路。
他要得到全部的她,而不是缺了一角的圆。
透过多方查访及八王爷的协助,他在近边境的小城寻到以织耕为生的前征战元帅的后人,并以隆重大礼迎来京城,给予华宅美服及营生的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