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恩点了许多烧烤和纸火锅,还有一瓶XO。
XO首先被送来,还有两只放了冰块的杯子,看他为两人倒酒,修长有力的手指令她想起那天在菜市场里的糗事。
他把酒递给她,低声问:“干杯前告诉我,你一路上都在想什么?”
“其实我在想,为什么我以前会爱上一个不值得爱的人,浪费我的爱情。”心如把酒杯捧在手心,嗅着令人昏眩的浓烈酒味,悄眼看他,他炯然且深邃的目光正对着她,惹得她心悸。
“所以说爱情是盲目的。”陆斯恩轻嗤。
“那你呢?你也盲目吗?”心如问,以为他不会回答。
“应该是吧!”
他的坦言让心如对他另眼相看,觉得他的内心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以捉摸。“今晚真该喝酒,庆祝我们发现自己原来是盲人。”她难掩欢乐的举杯。
“这也值得庆祝?”陆斯恩淡淡一笑。
“能面对自己最大的缺陷,是需要勇气的。”心如认真地说。
陆斯恩瞧着她亮莹莹的眼波,心头一凛,她的话竟一语道破他心底的盲点!
他是看错了,也爱错了古巧云,可他从不承认自己爱错了人。
命运真是古怪,今晚他若没有来展示无聊的风度,就遇不到她,永远不会听见有人会直截了当地这么对他说。
只是,他又为何要对她承认?他们彼此认识的程度并不深,有的只是小时候对她的一丁点印象。
也许愈是在不怎么熟的人面前,愈是不必太过矫饰自己的想法吧!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陆斯恩举杯碰了碰她的杯子,喝干了半杯酒。
心如学他,也把XO一口灌下肚,烈酒灼过空胃,火辣感在身上蔓延,冲上脑门,她有点茫了。
“也许我们该结拜,成为难兄难妹。”心如有点语无伦次,头昏昏地替他斟上酒,也替自己续杯。
陆斯恩直视她酡红的小脸,和那双总是闪着希望光芒的双眼,也许他该学学她对人性充满希望。她算是个很有义气的女孩,竟然代他被踢了那一脚,他不只诧异更是铭感五内,他乐意接受她这个朋友。
也许他该阻止他弟弟亚乔和她的相亲,亚乔会被迫以相亲解决婚事,他必须承担责任──自从失去古巧云后,他对母亲表示自己不会结婚,母亲大人年事已高,担心陆家无后,才会逼亚乔先结婚。
偏偏亚乔点名要田心如,亚乔的性情不定,可说是个纨绔子弟,但心如独立能干,他担心亚乔配不上她、会误了她!
像她这样的好女孩不该才刚从一个“火坑”里获释,又跳进另一个“火坑”!但他阻止得了吗?
说不定她和亚乔会一拍即合,也说不定亚乔会因她而浪子回头,他会不会思虑过多?
“这主意不错,就跟你结拜。”陆斯恩举起酒杯。
心如跟他干杯,这连续两杯酒使她的脑子更茫了,控制不了自己地笑着。“没想到参加这个喜宴,我还能捡到一个义兄,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
“你的事,也是我的事,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陆斯恩真心诚意地说,发觉她的小脸已变得红通通的。
“其实,我们并不熟。”心如心底好感动,不只笑没法子控制,就连泪也没在她的掌控范围了,冲着他充满义气的话,她忽然哽咽。
“混久了就熟了。”陆斯恩放下酒杯,担心地俯下头瞥她。
“这辈子,还没有人说过不让我受委屈这样的话。”心如对上他专注的眼,任泪水失速滚落,也任心跳飙到天上去。
“嘘……别哭了,上菜了。”陆斯恩心底有份不忍,怜恤地轻拍她的背,哄她。
两人一起开动,酒也没停过,心如感到脑子更昏沉,手脚都轻飘了起来。
“爱情是狗屁,对不对?”她忽然问他,发现视线的焦距有点对不准他,更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像蜜蜂嗡嗡叫,这是怎么搞的?
“没错。”陆斯恩笑着,发现她醉了,模样迷糊可爱。
听见他也用蜜蜂般的声音回答她,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有毛病。
“那我们约定……这辈子都不要相信爱情好不好?”心如真心地想跟他约定。
“好。”见他笑意更深,她也跟着么笑。
“快把东西吃完,我送你回家。”他把最后一道蒸蛋挪到她面前。
心如舀了一口,险些送到鼻孔里,她不信这煮熟的蛋会飞来飞去。“别跑!”她鼓着腮帮子警告,一口吞了它。
“你醉了。”陆斯恩淡声说,盯着她几分娇憨、几分妩媚的脸,心底有一阵奇异情绪在窜动。
“我没有。”心如郑重地否认,认真地问他:“以后我就叫你义兄吗?”
“叫斯恩就成了。”
“斯恩……斯恩……”心如喃念着,囫囵地吃完蒸蛋,想再喝酒,但他好看的手却覆在她手上。她吃惊地看着,这回她没有尖叫,只傻傻地看着他。
“不能再喝了。”他阻止她,拿开了她的酒杯。
“为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请的酒我哪能不喝?”心如想拿回来,可那只酒杯忽远忽近,任她伸手怎么拿都拿不到。
“你真的醉了。”陆斯恩低声说,把她的杯子放得老远。
心如不认为自己醉了,半张着双眼看他迷人的笑脸,看得她都迷糊了……不是说过不相信狗屁爱情了吗?可是她喜欢他呢,万一她爱上他可怎么办?
她脸好热,头愈来愈昏沉,胃在向她抗议,眼睛快睁不开了,却仍执拗地说:“让我喝完最后一口酒。”
陆斯恩拗不过,只好把酒杯挪到她面前。
心如伸手去拿酒杯,可这酒杯硬是跟她耍赖,跑来跑去的害她怎么都拿不到,于是她俯下脸,噘着嘴,眯着一只眼睛瞄准它,抓住,一口饮下。
“你这样能回家吗?我看你醉得很厉害。”陆斯恩被她逗人的样子惹笑了。
“你别开口闭口都说我醉了,我真的没有,而且我好想唱歌呢……”心如为了表示自己好得很,还故作优雅地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陆斯恩赶紧买单,跟上她,看她走得急,怕她跌倒,立刻帮她开了车门。
心如坐到舒服的椅子上,这一路她一直听见蜜蜂在唱歌,唱个不停,直到蜜蜂累了,好累好累,再也无法唱歌……
陆斯恩才把车开上路,就发现身旁的歌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微鼾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看她睡得沈,清丽的小脸恍若不识愁滋味的婴儿,吐气如兰的红唇逸散着酒香,心头忽然一阵莫名的骚动。
他在想什么,跟她一样醉了吗?
不,她是很可爱,天真的性情更是惹人喜欢,他对她有十足的好感;但他清楚,他们的关系不可能再更进一步了,她是个即将和他弟弟相亲的女孩。
他十分君子地按下她的椅背,只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些。
一路上他考卢着该不该立刻送她回家,但她睡得不省人事,怕是送回去,她的家人会不谅解;于是他在路口转了个弯,把车开往中山北路底,朝山上的方向开去……
心如醒来时看见窗外满天的星斗在黑夜中分外明亮……这里是哪里?
她抚触着几乎放平了的椅背,确定自己仍在车里,车的引擎没有熄火,还有凉凉的冷气吹着,但隔壁的驾驶座是空荡荡的。
陆斯恩人呢?不会是放她鸽子吧!
支撑起自己,看见月光下,他伫立在山崖边──老天!他不会是想不开要跳下去吧?她得去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