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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心从床上一跃欲起,赫然发现她的粗衣布裙不知何时给换成了雪白罗衣,淡绿襦裙。

  “是,那个老色鬼,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滚到床下。“天!这床居然是半悬在空中,离地起码三丈高。”害她摔得四脚朝天!

  摸索了半天,总算在花丛边找到一双凤头丝履。

  “穿这玩意儿,怕不会走路哩。”冰心想了好一会儿,无计可想,只好硬着头皮穿上。嗯,还挺舒服的。她穷惯也苦惯了,八百年没穿这么称头过,反倒浑身不自在。

  槽老头呢?这老不修,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孬种!

  冰心说什么也要把他找出来,严刑拷打一番。

  “喂!”猛掀开帏幕,两侧旋即各走出一名婢女。

  “姑娘有何吩咐?”那婢女披着薄如蝉翼的轻纱,看来约莫十六、七岁,除了黑发、黑眼珠外,全身雪白,犹似身在烟中雾里。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冰心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深怕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奴婢娟娟、秀秀,奉国师之命,刚来服侍姑娘起居饮食。”

  “国师是谁?我跟他非亲非故,他干么对我这么好?”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冰心左瞧瞧右瞧瞧,觉得娟娟秀秀美则美矣,就是太白了,白得连一点血色都没有,该不会是中了老公公的阴毒,才不得已在此为奴为婢吧?

  这糟老头真是太坏了!被她逮住,绝不轻饶。

  “国师亦即咱们王子最为推崇的师傅,姑娘遇见他,实乃上天之幸。”娟娟敬畏的神情颇堪玩味。

  “你是说,那个老老丑丑的色鬼就是你们的国师?”

  “谁在那儿胡乱说我坏话?”

  是他!冰心认得出他的破锣嗓子。

  “是我怎样……”哎呀,啧啧啧。

  这位拄着龙头拐杖,身穿大黄长袍,颈项挂着一串翡翠佛珠的老者,不就是……

  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换了件衣裳,他竟也人模人样,派头十足了。

  “你……”冰心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叫爹。”老公公凛然纠正她。

  “你也配!说,说这身衣裳!”

  “姑娘不满意吗?秀秀即刻再替您换过。”诚惶诚恐的婢女,脸上已几近贫血了。

  “这……是你帮我换上的?”冰心咽了下口水,汗颜自己以小人之心度老头子之腹。

  等等,先别太自责,说不准他还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这人横看竖看前看后看,都不是好人的样儿。

  “是的。”

  “那么我的旧衣?”

  “丢啦!”老公公愀然不悦。“破破烂烂脏兮兮的,难不成要留着当骨董。”

  “丢了,”冰心这声咆哮直如石破天惊。“我那件布衫价值连城,你居然把它丢了,你你你,给我还来!”

  “一件破衣如何价值连城?”老公公猜想她八成胡扯瞎掰,好向他勒索钱财。

  “它外表虽旧,但里边暗藏玄机。我十几年来,乞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共攒聚数百银两,全部换成银票,缝在布衫内里,准备将来觅地购屋颐养天年的。这下全完了啦!”说着说着,胸间一热,忍不住潸然泪下。

  “区区数百两也叫价值连城?夸大其辞!”老公公自怀中摸出一叠银票塞到她手中。“这些够让你买一堆‘城池’回来当玩具了。”

  “给我的?”冰心马上收住泪水,非常专注地清点手中的银票,一百两、两百两、三百两……哇!一千两!发了发了,她终于出人头地,平步青云,从今尔后不必再仰人鼻息了。这老头儿还真好骗。

  “开心啦?”老公公对她毫不含蓄地破涕为笑,深感忧心忡忡。

  “开心开心。没想到爹您富甲一方,还贵为国师,从今儿起,孩儿跟着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一定快乐得不得了。”有了钱,她叫起爹也备觉顺口。

  “别高兴得太早,先和娟娟到内堂换件衣裳,我带你见一个人去。”

  “这样已经够漂亮,还要换啥?”有了钱,她烦恼的就只剩下吃了。“我想先吃饭。”

  “也好。去帮她准备早膳。”老公公一声令下,月洞门外便有四名男丁各持满盛美食的银盘,张罗于圆石桌上。

  六碟菜肴分别是玫瑰酱腌牛肉、桂花清蒸藕泥、五柳雪拌金鳍、茄汁明虾和脆抄银苏。

  冰心看得食指大动,一脚跳上石椅,便大口大嚼,看得老公公眉头锁成山丘,娟娟和秀秀则是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人家是饿死鬼投胎,她是投胎来做饿死鬼的吗?

  看来,“此事”必然凶多吉少,要想她雀屏中选,恐怕比登天还难。

  第二章

  来到城堡内院,已然晌午时分。四周出奇地静。

  冰心被迎入,经过重重长廊,水榭歌台,到了一栋楼宇的底层。

  门未敞开,先闻茶香。

  “记住,不准东张西望,不准主动问话,不准乱放厥辞,不准自作聪明。”老公公交代第一百零八次,深恐她略有差池,会害他脑袋搬家。

  冰心眼珠子往上吊,嘴角向下撇。“你再唠唠叨叨个没完,我就不进去了。”

  “我担心你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

  “瞧我不起?”她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回走。

  “喂喂喂!你这是干么,说两句都不行?”好在老公公武艺超凡,顷刻又将她“押”回楼宇外。“好,我不说,从现在开始全看你自己的造化,幸运的话,就麻雀变凤凰,从此享尽荣华富贵,万一中箭落马,爹也留你不得,只好委屈你再回去当小乞儿啦。”

  “什么意思?”冰心听得一头雾水。他说要带她回来嫁人,莫非是屋里的那个人。

  不行,终身大事岂可随随便便由着别人决定。她必须见机行事,假使那名男子长得一表人才,她就力求表现,问鼎“夫人”宝座;否则嘛……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甭问那么多了,进去吧。”不容冰心打退堂鼓,老公公按住她的背脊,硬将她推入屋内。

  冰心一跨入大厅,霎时被一股寒气给团团包裹住。这厅堂好大,明晃晃点着十余只巨烛,火光熊熊怒燃,仿佛在宣示威权似的,争相长吐舌信。

  大厅正方雕花玉砌着一对龙凤椅,两旁各站着一个人,左手边那人身披红袍,头戴玉冠,形容却枯槁精瘦,大概是西域来的道士;右侧那个身穿浅黄色锦衣,手拿摺扇,作皇族公子装扮,约莫三十上下,脸上始终挂着亲切的笑容。

  冰心见两人气度沉稳,与她那些结拜的三教九流大不相同,当下不敢轻慢,忙欠了欠身。

  问题大了,现在屋里有两个人,长相年纪天差地远,老公公究竟要她嫁给哪一个?

  “主子呢?”

  老公公一句话没问完,珠帘后头登时走出一名昂藏七尺、英气凛凛的男人。吓!他不是那个——

  冰心惊魂难定,仓皇垂下螓首,转身便想开溜。

  “哪里去?”老公公适时拦住她。“还不快快过去参见教主。”

  教主?他不当和尚啦?

  “参见教主。”吾命休矣!

  冰心一颗心七上八下,总算明白何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原来老公公是骗她来送死。

  “把头抬起来。”帅帅公子代替沃昶下达命令。

  “呃……这不太好吧。”今儿个无论如何要宁死不从,抗拒到底。

  “什么不太好,叫你把头抬起来就把头抬起来,罗嗦,”老公公吃错药似的,凶巴巴的将她的头发往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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