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渐渐回过神,心头的狂烈痛楚渐渐被另一种深猛的恨意所取代。
这群人!
今日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厉柔何以会坠崖而死?
他登时怒火翻腾,纵身跃入众人的打斗中,抢在里头挺剑不断刺出狠招,打算将楼青峰和司徒娇等人碎尸万段,替柔儿偿命。
陆云轩虽然习武有成,但向来谨守温厚的原则,除非不得已,否则绝少痛下杀手。
今天他已经失却了理智,剑尖势若疯狂地扫同敌手,每一招出去剑尖便多沾上一滴鲜血。他的武功本来就高出楼青峰甚多,不出一百招,楼青峰和司徒娇先后死在他的大轮斩之下。其它人看见陆云轩势如破竹地攻杀过来,而且堂主已经倒地,一时之间吓得魂飞魄散,再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纷纷弃械投降。
罢斗之后,陆云轩提着剑呆立在场中央,双眼空茫。
“表哥,你没事吧!”连婉心知道他为了厉柔之死伤心,正要宽慰他几句,他忽然脸色大变,猛然狂喷出几口鲜血,一仰头晕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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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她了吗?”陆云轩见卜钰回来,忙坐起身来问道。“找到了没有?”
卜钰颓丧地摇摇头。
“是吗?”他失望地靠回床头。三天了,天岗堡上下和枫林山庄前来协助的人,日日拉着长索垂到崖下寻找,总是没能找到厉柔。
“前两天不停下雨,下去探看的人都说溪流暴涨,水势湍急,看来柔儿是落入水中……给冲走了。”齐孟元婉言劝道:“我已经派人继续往下游找,但能找到的机会到底……不大,庄主您……看开些吧!”
陆云轩不说话。依照这两天的滂沱雨势来看,如果厉柔当真被大水冲走,确实很难找到她了……
他又想岔了气,狂咳了一阵。
“原先我想……无论如何,总该送她回紫烟谷才是,否则就枉费她叫我那么久的大哥了,你说是不是?”他几乎是自言自语的。“如今,我竟然连这点都做不到……”
“庄主……”潘霸在旁边抹眼泪。“只要咱们别放弃,慢慢地找,总有希望的。”话一说完,他就觉得不对,慢慢?如何能慢慢地找呢?
齐孟元瞪了他一眼。
“庄主,咱们一直待在这里也于事无补。虽然一时找不到柔儿的……尸骨,可是她的身后事还是该处理的。我看,不如先送您回枫林山庄,然后留下几个人继续留心这件事比较好。”
“是啊!是啊!”潘霸连忙附和。
陆云轩发了好一会儿呆。离开这里?那岂不是离柔儿更远了?然而,若不离开,又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终究,他点头。
婉心听说他们要回去了,立刻过来探视他。
“表哥,你好些了吗?”她在他的床边坐下。“齐叔说,你们要回去了?”
“嗯!”
“我知道你为柔儿的事伤心,可是自己的身子也该注意才好,不过几天而已,你已经瘦了一圈。”她低头绞着衣带。
“我不要紧的。”他呼了一口气,低声道:“婉心,我对不起柔儿,也对不起你。”
她抬起头来。“表哥,柔儿的死我也很难过,可是她毕竟……不在了,你就别……”
“我的心也不在了……”陆云轩看着窗外飘过的云。
“表哥,别这样!”连婉心哭道。“别这样!枫林山庄里那么多的人还要靠你,求求你,别这样……”
陆云轩拍拍她的肩,强作出一个微笑。
“我知道,所以我还不得自由……”他叹了一口气。“只是我不可能再爱任何人了,你明白吗?那对你不公平。”
“我知道。”连婉心明白他对厉柔深情依恋。
明白归明白,仍然止不住伤心,她掩面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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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枫林山庄之后,陆云轩在人前仍然强自振作,但每个晚上几乎部是夜不成眠。床褥上似乎还存有厉柔留下来的淡淡幽香,每每睡梦恍惚之间,总会以为她还像以往一样卷在他的臂弯里……
然后他心痛醒来。
呆坐在房里,举目望去,门上的春联是她写的、架子上的药瓶药罐也属于她、柜子里还有她的衣裳。本来菱儿要把这些收掉,但他舍不得。
“能这样看着也好……”他想。
才过六、七日,他明显地枯槁憔悴下来,众人甚是担心,却也无计可施。
一天早上,齐孟元和潘霸等人聚在大厅里,只待陆云轩一到便可以开始议事。
卜钰忽然进来说:“二当家、三当家,庄主在大门口等着,说是有事要交代,请两位速速前去。”
“在大门口?”潘霸奇怪地问。“庄主在大门口做什么?”
“属下也不清楚,不过庄主骑了追风,看样子像是要出远门。”
他们两人互望一眼,赶紧前去会合。
一行人到了大门口,陆云轩骑在马上,背对着他们,望着东升的初日。
“齐叔、潘叔,我想出去走走!”他缓缓转过身来。
他们知道他定然还有下文,便不搭腔。
“我这次出去,时间可能久一些。”
“庄主要去哪儿?”齐孟元问道。
他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闷,我怕继续待在这里真的会疯掉,所以想出去一阵子,透透气。”
“庄主出去散散心也好,您打算出去多久呢?”齐孟元问道。
“也许几个月,或者一、两年,我也说不准。”
“一、两年!”潘霸大吃一惊。“这么久!”
他又笑笑,只是笑容里带着几分凄楚抑郁。
“潘叔,不算久的,一、两年,怎么说都可以预期会再相见,不算久的,总好过……”他却没有再说下去。
总好过他与厉柔再无相见之日,那种绵绵无期的怨憾才是悲凉难挨的。他的面容在晨曦中依然英挺俊秀,可是眉宇之间却又带着很深很深的失落。
齐、潘两人都知道不应该再劝阻他。也许让他离开这里一阵子比较好。
“我跟着庄主好了,”卜钰忽然道。“大伙儿也可以比较放心些。”
陆云轩笑了笑。“卜钰,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自有分寸,你还是留在庄里帮帮两位当家吧!况且我想独自静一静。”
卜钰还想再说什么,陆云轩却抢先道:“好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就拜托各位多费心了。”
“请庄主放心,保重!”
他点点头,一扯缰绳,一直跑下山去。
当夜,又是一个月色盈盈的夜晚,陆云轩再度踏进那座树林。对于九年前在这里遇见厉柔的往事,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仿佛是昨晚才发生的一样。她像个顽皮的小仙女,带着银铃般的笑声,一蹦一跳地跑出来,执意娇蛮地索讨他的马。
大哥哥,你这匹两可以给人家吗?大哥哥……
而他当真就给了她。
忆起往事,不觉怅然……
第二天,他开始沿着厉柔落水的崖下深溪一路行走。已经不指望还能找到些什么,不过只是想陪着她走这一段路罢了。
走了两天,正好又下起雨来,陆云轩远远瞧见前方有个茅草搭的屋子。想前去借个地方避雨,走近那间茅舍,隐约却闻见一股腐臭的味道。
他心下生疑,高声唤道:“有人在吗?”连唤几声却无人答应。
一推开门,那股腐味更令人几欲作呕,他掩住口鼻往里面探视,却见地上倒了一个人,面容身躯已经浮肿发黑,相貌难辨,但右手右足萎缩细小,显然是个身有残疾的人。看来约莫死了有一、两天,而且瞧他的脸色,倒有几分像是中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