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扯起一个无奈的笑。
在她获得安全的同时,闻到了这个气味,从此这个气味成了她记忆的刻痕,所以当她再度闻到这个气味时,勾动了她暧昧却深藏的情愫,也因而对他穷追不舍。
如此一来,他到底是受到那位劳苦功高的人民保母的恩泽还是牵累?
这两者间的差异,得看他对她的心情是如何的吧?
他的心是否也开始受她的牵引呢?
否则看见她的憔悴,他为何会有种疼痛的感觉?他甚至想保护她、疼惜她!
他怎么会生出这种念头?
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你想报恩的话,应该要找那位救你的警察吧?那才是这气味的源头。”
“爹地妈咪当年已经替我报答过了,而当我再想起这些往事,我也很想亲身去道谢,却因为精神陷入混乱,根本就动弹不得嘛!是因为你来看我,我才能透过告诉你这些事情,慢慢整理这阵子在我脑里飞来飞去的东西。”她滑下身子,将头枕在他腿上。“我一个人的时候,这些东西一直从我脑里冒出来,我像是重回事发现场,当时的那种战栗、那种恐惧,真实地在我的感官中重现,我真的……”
“好啦!现在我就在你身边,你也已经明白当时的前因后果,所以不要再想了。”他的厚实大掌盖上她的眼睑,坚定地传达他的力量予她。
“我还没说完呢!”她的双手覆上他的。“那时爹地妈咪认为,既然我是因为自我保护而失忆,如果再想起来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也怕我再发生危险,所以对于我的安全与教养更加小心翼翼,结果……呵,原来我真的是睡美人。”妈咪对她“戒慎恐惧”的管教真的是其来有自。
之前他老怀疑豪门世家怎么教养出她这种天真到几近呆蠢的人,原来是因为有这一遭,怕她又再度遭遇危险,又怕接触太多复杂事物,一不小心会勾起她的回忆。
突然,她的身体僵了一下,握紧他的手。“医生判断我失忆原因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但我想真正的主因是因为我目睹了死亡。那个叔叔其实是为我挡子弹才会中枪的,叔叔坚持不准伤害我,被我以为是大魔王的歹徒火大了,想干脆把我杀掉撕票,一了百了,反正他们的计划,一开始就没打算放我活着回去,然后,歹徒朝我开枪,而那叔叔竟纵身挡在我身前。真奇怪,我是因为相信他才会跟他走,但是当我认清他是跟大魔王同伙的坏人时,他却反而救了我。我错乱了,到底我该恨他还是谢他呢?”她自嘲一笑。“你说的对,我好象太轻易相信人了。”
那个画面又重现在眼前,这次她清楚地看见,那双倒下的圆睁大眼里写着的是内疚与--祈求原谅。
“我想我应该是感谢他的吧?我也原谅了他,不然我怎么会想忘掉这段回忆呢?而也有可能,我还想继续相信人。”
“经历了这些,你还想相信人?”
“原来是想的,但现在的我不行了,我连亲近爹地妈咪都没办法做到!”
他的掌心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湿意。是她在哭?
“听着。”他扳转过她的脸,让她能看见他,他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说道:“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记得我说过吗?我喜欢看你不畏艰难的微笑,我喜欢你追求目标的热情与勇气,虽然你可能只是初生之犊不怕虎的天真和鲁莽,可是我喜欢看这样的你,如果这样的你能够成功的话,或许我就能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美好的事物,或许我就能拥有勇气去迈开脚步。”他话愈说愈急。“还有,你三番两次是怎么对我放话的?你不是想让我对你刮目相看的吗?如果你就这样倒下去,不就证明你之前所说的只是空泛的大话而已?”
他的认真震撼了她,而她当然也不想自己如此轻易被击倒。“我不是,当然不是。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我要学会骑车,我还要追你……”她眼里氤氲着水气,让她的笑容多添了一分柔弱凄美。
他一怔,这种时候还不忘说要追他,果然还是他认识的她。
“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他握紧了她的手。
“我会好好努力。”她坚定地说。“不过你这件外套可不可以留给我呢?我需要它。”
他没有犹豫。“好。”
“谢谢你,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只要把它穿在身上,我就觉得你在我身边,就觉得我更有勇气挑战。”她顿了一下,溜转的大眼笑得有些贼。“我可不可以再跟你要求一样东西?”
他挑起眉,警戒地说:“什么?”
她轻舔唇,壮大了胆子说:“吻我。”
他蓦地瞠大了眼,要不是她还枕在他腿上,他还真想跳起来后退三步。
“我就知道!”见了他的反应,她真不知道她要觉得好笑还是失望。“这个吻就先寄放你那儿,如果我好起来了,你要把它给我当奖励哦!”
“喂,我没说好,你别自作主张。”他抗议。
“就这么决定喽!”她耍赖,在他还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前,她刻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啊,我好想睡喔!”
说完这话,她倒真觉得累了。这也难怪,她已有好几天没办法好好入睡,而他的大腿又是如此舒服,鼻间又充满他令人安心的气味,渐渐地,浓浓的睡意向她袭来。
见她的眼皮愈来愈沉重,呼吸愈来愈均匀,她果然把他的大腿当枕头睡着了。他重重叹了口气,为她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又替她拉拢身上的外套保暖,自己也向后靠在树干上,静静看着她的睡相,而嘴边噙着一抹微笑。
他,到底还是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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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在看什么?”苏立翔从妻子背后探出头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在大树下的一对年轻人。“还是不放心?”他轻轻拥住妻子。
“这样真的好吗?”陈醉香有些恍惚。
他明白妻子的忧心。“你也看见了,曼真连我们的靠近都会害怕,却主动接近那年轻人,也许他真的能对曼真的病情有帮助。”
“我们能相信他吗?说不定他会将曼真伤得更重!”她激动地回转过身,抓住丈夫的手。
他看着他们正在谈论的主角,浮上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至少我相信曼真的眼光。”
“她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眼光能相信吗?”她嘟嚷着。
“那也是我们太保护她所致。”他牵握起妻子的手。“香,我认为是我们该放下的时候了。这几天我常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们过去太过保护她,让她的心灵仍像个孩子一样,才会导致她回想起那段记忆时仍无法承受?若是我们采取正常的教养,也许拥有成熟心智的她反而能勇敢面对这段过去。”
陈醉香没有说话,半敛的眼眸含带忧伤。
“你还在责怪自己当初没看好曼真吗?”
“你不怪我吗?当初要是我警觉一点,根本就不会有这些事。”
“不是你的错,是歹徒设计引你离开,何况最后曼真也平安回来。”
“可是,她现在却因为当时的事件变成这个样子!”她怎么可能不自责?是她没尽好母亲的责任,这十多年,她每晚辗转难眠,都因当时自己的过失。
“可以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别再自责了!”苏立翔紧拥住妻子。“我不想曼真好起来之后,换成你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