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闭上眼,咬牙用力一推!
  “韶樱——”
  如果她能抓住的,只有他的片刻垂怜,那她宁可摔得粉身碎骨,就此灰飞湮灭,彻底死了这条心。
  “韶樱!”卫绅冬放声大喊,“韶樱——”
  康韶樱踩着新白色的高跟鞋,踏上犹带雨露的湿泞小径,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卫绅冬最后所见的,就是那如蝉翼般翻飞飘舞的裙摆,消失在夜色中,那幽阁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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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一身醒目礼服的康韶樱,一跛一跛地走在快关门的捷运站里。
  即便已是人烟稀少,她仍是赢得了大家一致的注目。
  但康韶樱压根儿不在乎,甚至,她索性脱下脚上折腾得紧的高跟鞋,赤脚走进车厢。
  “呃啊!”车厢里的人们一见康韶樱这副吓人模样,莫不惊慌逃窜,不顾列车已经行驶,赶紧闪到其它车厢去。
  正可以图个清静的康韶樱,随便捡了个座位坐下,两眼无神地直视着前方。
  不巧的是,她的前方刚好有对搞不清楚状况的小情侣,亲亲热热地搂抱在一块……旁若无人。
  康韶樱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以前总觉得这种人穷极无聊,但现在才知道,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拿肉麻当有趣的人,是幸运的。
  哪像她……
  她永远也不会有这天的。
  想着想着,康韶樱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泛滥成灾。
  她不嫉妒别人的幸福,她只恨自己对爱情的奢望。
  小情侣这时才发现车厢里有位形迹可疑的怪人,脸色大变地手牵手逃开,让康韶樱一个人独霸车厢,哭个痛快。
  绵延不绝的呜咽声,伴着畅快淋漓的泪水,带领康韶樱过了好几站。
  她从不知道失恋原来是件如此累人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泪水可以挥霍。
  就在这时候,兀自垂泪的康韶樱后方,有个不明物体悄悄接近……
  此物高大庞然,风尘仆仆的迷彩军服,褴褛斑斓,似是历经沧桑。大包小包的模样更是可疑,活像刚从哪个遥远的第三世界国家卷了铺盖回来,把全部家当都带在身上了。
  更不用说那挂在鼻上的大墨镜,以及那顶已分不出颜色的牛仔帽、凌乱披散的褐发,还有行进间不时发出沉重声响的老皮靴……
  “喂,你哭屁啊?”庞然大物忽而停下脚步,对着康韶樱说道。
  康韶樱抬起汪汪泪眼,随便一瞥。
  “时兰?!”这不是妹妹吗?
  康时兰也吓了一大跳,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怎么是你?”
  她本来只是想教训这个没事只知道哭的娘儿们,没想到……
  这娘儿们居然是韶樱!
  “时兰……”康韶樱站了起来,“我真高兴见到你!”“高兴”得涕泪纵横的她,作势要抱住妹妹——
  “喂,别靠过来!”她康时兰的姊姊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恐怖生物?“我叫你别靠过来啦!”
  “时兰……”别这么无情,“我真的好难过啊!”康韶樱简直是肝肠寸断。
  在康家姊妹的推拉纠缠中,列车飞快地驶向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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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在那位真命天女现身后,你就哭着跑回来了?”
  回到家后,洗去了一身仆仆风尘的康时兰,拿着大浴巾擦拭头发,一边听着姊姊诉苦。
  “可以这么说。”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了。
  “哼,”康时兰翻了个大白眼,“没用!要是真的喜欢,为什么不正面迎战?认真地和她竞争,看看到底谁是最后赢家!”
  “不都说了阿绅他就是忘不了那个何孟渠?况且……我们根本没在一起。”争?她拿什么眼人家争?
  “我相信他多少对你也有一些感觉吧?”就算是假的关系,没人敢说不会有真的感情。
  “……搞不好他只是同情我。”
  哦?“你问过他了?”
  康韶樱摇摇头。
  “那你还敢瞎说!”呿!“自艾自怜的女人最是可厌!这句话是谁说的?”
  ……“我。”康韶樱的头愈垂愈低。
  以前,每当妈妈为一些琐碎小事计较发愁的时候,康韶樱总是会说这句话。“言犹在耳呢,没想到现在你也跟妈妈一样了?”
  康韶樱不禁有些惭愧。“可是……面对爱情,谁能有自信?”
  “就一个感情上的新手来说,你倒是很懂得拿爱情这两个字作文章。”了不起。“说得很好,面对爱情,没人能真的有自信,但是,幸福是属于那些勇于争取的人的,这一点你也不要忘记。”
  康韶樱被妹妹的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只得撇过脸。
  “况且,你不为自己的幸福努力倒也罢了,你不担心你亲爱的阿绅吗?”康时兰伸展着一双无人能敌的蜜色长腿,慵懒低吟。
  即便她说得随意,康韶樱仍是上钩了。“你是什么意思?”
  “那个何孟渠摆明了是想吃回头草,但谁知道她这回会待多久?不要忘记了,她六年前可是曾经为了另一个男人,狠狠甩掉你的阿绅的。”
  是呀……时兰说得有道理。
  谁知道何孟渠这次回来是安什么心?也许她只是想解解闷……
  “但,那又怎样?”忽然地,康韶樱的态度又软了下来,“阿绅已经是成年人了,他有能力选择自己的生活。”
  包括他感情托付的对象。
  “是吗?那就算他打算再让自己被那母夜叉躇蹋一次,你也无所谓?”
  “时兰,”康韶樱无奈睇望,“我知道你想激励我冲上去跟何孟渠斗个你死我活,把阿绅抢到手,但是……我知道阿绅是不喜欢这样的。如果我真的蛮干到底,反而会让他讨厌。况且,我也没有这么做的立场。”
  “你又知道了?”一堆假设。
  “时兰,恋爱不是比赛,更不是战争,没有输赢之分的。”
  “但是你起码要有点动作吧?只会坐在这里唠叨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豁出去尝试——”
  “我试了!我不知道试了几次了,之前不管他怎么排斥我,我就是努力地想要靠近他,就算头破血流也不怕。结果……努力了半天,那个不知打哪冒出来何孟渠一出现,阿绅就跟着她跑了。”
  呜呼哀哉,一切都成了笑话。
  她的苦心和她的真心,都不及何孟渠脚边的一点尘埃。
  康时兰见姊姊伤心,只得开口安慰,“……既然如此,这种只知道沉溺过往的男人,干脆把他、还有那何孟渠当成废柴一样,抓起来拦腰折断就算了,别理他们。”
  “如果真可以像你所说的这么轻松就好了,”康韶樱不住叹息,“假设我真能选择,我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
  “但偏偏就是没办法,对吧?”
  爱神是毫无道理又极其暴力的,它完全不给人说不的机会,哪怕对象再怎么不适合,感情路是多么艰辛,一旦爱上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要有爱情这种东西?为什么不让大家都是无忧无虑的?”
  为什么要有为爱神伤这种事?
  “或许,其实人人基本上都是无忧无虑的,但就是因为想得太多,要的也太多,所以才会凭添烦恼吧。”知足常乐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么,我会这么伤心,也是因为我要的太多了?”康韶樱像个哭累的孩子似的躺在床杨,模糊地咕哝着。
  “不,”康时兰摇摇头,难得地温柔,“你只是希望可以更幸福一点点,就像星空下千千万万的其它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