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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还在睡。我昨晚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到家了……我知道你想跟她说生日快乐,不过她大概喝醉了……是是,我会念她的。我把成兰当晚辈看,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成兰?不就是她吗?

  从香软的枕头猛然抬起脸,正好看见有个年轻男人坐在桌旁接电话,见她清醒后,朝她笑了笑。

  这男人,是谁啊?

  “你表情真吓人。”贺时贵放下电话,不以为然笑道:“你在紧张什么?我都搬来了两天还不认识我吗?对了,现在……嗯,七点半了,你要迟到了吧?”

  “你、你、你是谁啊?”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恐惧的问题。

  他平凡无奇的脸孔明显一怔,完全没有料到她会问出这种话。一会儿,他又笑眯了眼,一字一语缓慢清晰地说道:“我是大你没几岁的表叔,贺时贵啊,成兰,你睡傻了是不是?”

  “表叔……表叔……”啊,她想起来了。是表叔,对,是表叔贺时贵,她怎么会忘得这么干净?

  看她想起来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哼笑道:

  “成兰,刚才你把我当小偷了吧?如果我真的是小偷,你把被子拉得死紧有什么意义?就算你蒙着头逃避现实,小偷也不会放过你啊。”

  “我、我……”她脸微红。

  “你的眼睛红成这样,半夜哭了多久?多可怜啊,二十三岁生日呢,连个朋友庆祝都没有,你做人多失败啊。”

  “我……我哪有……”

  男人的食指轻触她的眼下,吓得她紧紧往后靠在墙上。他失笑:“都肿成这样还想骗谁?骗鬼啊你。”

  她的眼睛是有点痛,却记不起昨天晚上到底是为什么掉眼泪,这个表叔真的好讨厌好讨厌,讨厌到她想出口骂人,但没有勇气骂出口。

  “你要大声骂人,一辈子都等不到。”他还在哼笑,随便挥了挥手:“早餐在桌上,你换好衣服出来吃吧。”

  黑色套头毛衣跟蓝色牛仔裤的背影勾起她某种模糊的回忆,但就是无法具体地想起来。

  一等这男人走出她的卧房,她立刻跳下床锁上门,还听见门外那令人讨厌的讽笑声。

  “讨厌。”明明一表三千里的,还能厚着脸皮住在她的屋子里。记忆里,是妈妈坚持台北一个女生独居很危险,舅舅才让这个可以信赖的表叔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要不她才不愿意让一个陌生的男人住在她的家里。

  “喂,要不要吃啊?”门外,他很随便地叫着。

  她赶紧应了一声,换上针织的毛衣跟咖啡色的长裙。二十三岁的脸孔还只停留在保养阶段,对着镜上了口红……眼睛果然好红,昨天她在哭什么啊?

  有点困惑,她不太情愿走出那扇挡在他跟她之间的门。客厅里,有香浓甜腻的味道,很像是——

  “昨天你生日,蛋糕我吃光了。”他坐在沙发的把手上,看着窗外的好天气。

  真恶心,哪有人早上吃蛋糕的!她努力掩饰脸上的表情,细声说:

  “我来不及了,表叔,我去学校再买吃的。”

  “随便你。啊,对了!”他回头:“成兰,生日快乐。”

  “谢谢。”她挤出个笑,赶紧走到玄关换鞋。

  “喂,你忘了带伞,最近一到傍晚都会下雨。对了,还有围巾,我可不想照顾人。”

  “谢、谢谢。”她连忙说,抬起眼对上他很无所谓的瞳眸。蓦地,眼睛刺痛了一下。

  她迅速低头,小声说着:“我走了,再见。”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进电梯里,眼泪就掉了出来。“好痛。”真的好痛。光是眼泪滑过的颊面,就痛得她龇牙裂嘴的,更别说被泪泡了一整晚的眼睛

  她简直是一头雾水,只是看了他那种无所谓的眼神……

  “不要回想不要回想。”光是回想,眼泪又要掉出来了。

  出了电梯,迎面一阵冷风,围巾赶紧蒙住口鼻。她不由自主抬头看了七楼一眼,他正在阳台上抽着烟,哼着歌,无所事事的样子……

  “这种人……还要跟他相处多久啊?”她心里抱怨,然后在搭上公车的同时,用力把贺时贵这个名字从心里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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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上班的地点位于北部一所私立学校里,工作时间已经有三年,换句话说,她毕业后一年就靠着走后门,得到一份好工作。

  是好工作啊,薪水优渥,离她住所只有二站公车距离,只要后门没倒,她可以捧着这份铁饭碗到退休,不用拍上司马屁也不必忙得要死要活,可是,她神经好象老是太紧张,只要一上班,就常胃痛。

  “好痛。”趁着午休出校门到附近药局买药。她每天有带药的习惯,今天被那个姓贺的表叔弄乱了她的习惯,真是讨厌。如果有阿拉丁神灯,她第一个愿望就是回家后不要再看见他了。

  “老师?连老师?”

  她刚出药局,就有学生叫住她。她微微错愕,转过身看见穿着“成宁”制服的男高中生堵在红砖路上。

  成宁是一所直升学校,校风还算自由,上至染发,下至穿耳洞,教官一律视若无睹。这男同学制服穿得很正经,头发略长,染成白金色,耳洞穿了好几个,虽然他来教务处好几次也很客气,但她对这种疑似不良的学生总是有点害怕。

  “连老师,上次我借的录像带想延期。对了,你还记得我吧?”

  “我、我记得,田同学。带子要延期,你得到教务处登记。”她记得这男生跟古人名一样,叫田单。

  田单看了看她手里的伞。“老师,一块撑回学校,好不好?我下午还有课,淋湿了不方便。”

  好倒霉。即使不太愿意,她还是点头。早知道她就不带伞了,要不就晚点出药局也好,不是她自私,而是真的很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相处。

  “老师,我来拿伞好了。”他十分客气地接过伞。

  成宁虽然在北部,但靠山区,每年冬天一有冷锋来袭,下雨的机率是百分之百,所以成宁师生几乎人手一把伞。

  “真的好冷喔。”他自言自语。

  雨伞撑着两人,小心定过马路,踏进校门内。

  “老师,你到药局买药,是不舒服吗?”他觑了她一眼。

  “是、是啊。”拜托,别跟她说话,就这样默默地走回教务处就好。

  “怎么不上保健室去看呢?我听说保健老师是新来的,人很好呢。”

  “嗯。”不知道要搭什么腔,真讨厌,为什么她就不能跟一般人一样健谈呢?胃又有点痛了。如果可以,真的很不想跟人交际。

  田单又看她一眼,小心翼翼问道:“老师,我记得你好象来学校好几年了,当初你怎么想来成宁的?”

  “有、有机会就进来了。”她细声说道。

  他应了一声,暗自吸了口气,又问:“老师,这学期学校一直大力推广学习武术,下学期真的要排进课程了吗?”

  “是啊。”这个问题好答了点。

  “那,学校打算请谁呢?我是说,老师,学校这学期排进实验课程,又在周六日播放那卷谜样的录像带……”见她白皙的脸庞流露讶异,他赶紧修正自己的话:“我是说,传说中的录像带。学校会不会请录像带里示范武术的表演者当下学期的教师?”

  “我、我不太清楚。我只是教务处的职员,不知道学校会聘请谁……”

  他停下脚步,皱眉冲口:“可是,老师,你给我的这卷带子后半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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