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守余点点头,“是。正是一条白巾,却暗喻着有趣的事儿。”她再次提笔书写,道:“‘白巾’二字可成‘帛’,正是‘皇’头‘帝’足,茆儿姑娘将此物递向木公子,木公子名中一字为‘鑫’,‘鑫’即‘金’,‘金’加‘帛’成“锦”字,女子便是‘花’,这会儿,不仅是好事成双、转祸为福,还多了个‘锦上添花’的吉兆。”
略顿,她轻叹了口气,“木大娘,这么好的儿媳妇,您当真不要?”
木家大娘支支吾吾道:“咱儿……呃……其实也、也不是不要,是、是张半仙说的同你不一样,这一时半刻的,也不知该信谁才是……”听了这桩姻缘许多好处,又见辛守余自信过人、一脸聪慧相,教她不由得怀疑张半仙之前的测字。
便在此际,端坐不动的张半仙再也按捺不住,眼皮陡掀,藏在袖里的两手使劲儿掐握自个儿的双腕,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一进场就说老夫不对,下足了马威,一张嘴更是机巧,说得头头是道,却不知姑娘师承何处?是哪位高人门下?”今日教这不知打哪儿蹦出来的女娃娃削尽脸面,即便对那年宗腾有些儿忌惮,可为着他“铁口直断张半仙”的名号,怎么也得拚搏一番。
年宗腾心一急,怕她温柔仁厚,要招架不住人家恶意的对待,正欲替她出面缓颊,辛守余却轻启软唇,吐气如兰地道:“先生说得太严重了,今日的确是我冒昧,在这儿,我得跟您赔个不是,望您大人大量,多多海涵。”
她盈盈福身,张半仙轻哼了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她沉吟着欲要再道,人群中不知谁叫喊出来,恍然大悟地嚷着:“哎呀,咱记起来啦!莫怪觉得这姑娘眼熟,原来是‘神算子’辛寄农辛老师家的女公子!”
“嗄?这位老兄,你是指那位名震京师、受御赐封号的‘神算子’吗?”
“就是他。去年春,辛老师在自家院内开课授徒,咱儿费尽千辛万苦才筹到旅费,赶着上京听他讲课,当时的确见过这位辛大姑娘,她随在辛老师身边习艺,年岁虽轻,天资惊人,唉唉唉,教人好生佩服,依咱瞧来,她真是尽得辛老师真传,也是个不世出的奇才。”
围观百姓投注过来的目光充满兴然与好奇,热灼灼地猛打量着她,毫无预警地被人认出身分,辛守余顿觉仓皇,不由得倒退一步。
瞬时,熟悉的男性粗掌再次由身后按在她肩上,她下意识回眸,瞥见年宗腾煦朗的笑,是温暖耀目的……原来,他一直都在,稳如山岳地安抚着她。
“姑娘真是辛老师的闺女儿?”此时,张半仙双手终于从袖中摊出,撑在桌上。
他陡地立起,胡须轻颤,兴奋得眼珠子几要瞪出眼眶,与方才不屑的神态竟是两张嘴脸,他声音微颤地道:“辛老师写下的‘纵横灵艺’与‘易经阐释’两册,咱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弄到手,其中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辛姑娘肯定烂熟于心,咱想请教,那个……”
见张半仙越挨越近,老脸血红,差些没探手来抓,年宗腾双眉不悦地纠结起来,众目睽睽下,他展臂挟住辛守余的腰,抱住姑娘掉头便走。
大伙儿瞪大眼仰望着这尊托塔天王,他拔山倒树迎面而至,没人有那胆量敢挡住去路,你推我挤的,眨眼间已让出一条康庄大道,恭送二人离去。
这一方,木家公子率先收回视线,改而注视着身旁的美姑娘,情痴痴地道:“茆儿,我发誓,我绝不负你,娘既然不让我娶你进门,我就终身不娶。”
“木郎,你别这样……”
“啪答”一响,木家公子后脑勺挨了娘亲一记铁沙掌。
“见鬼啦!谁说咱儿不让茆儿进门?你这不孝子,要敢不娶她,老娘……老娘死给你看!”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男人跨步疾奔,行速好快,辛守余不知这是否便是武艺中的轻身功夫,只觉风由耳际飞掠,吹扬乌软发丝。
她下意识将脸贴近那宽阔胸怀,汲取他身上沉稳的气息,小手原扯着他的衣衫,他忽地一个跃拔,她轻呼了声,藕臂随即环在他的腰身。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步履回缓,辛守余掀开眼睫,发现两人已返回行会。
他犹挟抱着她经过前院、大厅和回廊,往后院步去,待跨进厢房,辛守余脸容便如垂挂在外边的辣椒串,烧红火辣,因行会里已有不少底下人瞧见他的行径,适才在回廊转角,甚至还遇上安大娘,想着她惊奇、戏谑的眼神,辛守余不禁暗自呻吟。
房中宁静,男子松开健臂,终教她双脚落地。
他深眸俯视,她仰首回凝,静谧谧的氛围散漫着微妙的情愫,仿佛要将彼此看进神魂深幽处。
“马……”她似在叹息。
“什么?”
“你把马留在大街上了。”
年宗腾“咦”了一声,咧开嘴,“你不提我倒忘了。不过,旋风自个儿寻得到路回来,现下说不准已在门口。”
“……那、那很好。”她点点头。
两人又沉默下来,那微妙情愫较先前更浓郁,连呼吸都不禁小心翼翼起来。
忽地,年宗腾低语:“你不鸣则已,一开口就拆了那位张半仙的招牌,往后,恐怕没谁要上他的相命摊子测字问卜了。”
她小嘴微张,试着要出声,一时间却找不到话,只是迷惑着,他为何站得这么近?近得那体热已温烫了她,在这深秋里,她感受不到一丝丝寒凉,额与背竟似要沁出薄汗。
脸好热,她欲要抬手碰触,此一时刻才陡然醒觉,并非他故意贴近,而是她一双玉臂仍紧揽他腰际不放。
“啊!”如同他身上涂满毒液,轻呼一声,她撤得极快,两手甚至还矫枉过正地藏在身后。
“留神,别撞到桌角。”年宗腾出手如电地扶了她一把,见她犹如惊弓之鸟,心一沉,双掌没敢在姑娘素腰上多停留。
对他才有的奇妙情怀,辛守余此刻已然明白,每一次的接触和靠近,在在震荡着她的心魂,可现下要自己镇静,装作若无其事,较先前任何时候都要困难。
她心里好气,气自个儿胆小如鼠、这么优柔寡断、这么裹足不前。
站定,她鼻息微促,不安地咬了咬软唇,终是轻叹道:“腾哥……我、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我得罪了那位张半仙,你又护着我,他会把帐也一块儿记到你头上的,今天这事,我强出头,是不是太冲动了?”
年宗腾稳下意志,隐忍着想碰触她的欲念,笑道:“这麻烦惹得好,你强出头出得好,见你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我都不知有多钦服。”
她双颊又热,腼腆地瞅向他,“那仅是巧辩,这测字之术人人皆能解,懂得其中技巧,靠着临机应变,自能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什么值得说嘴?”
见她眸底升起落寞,年宗腾沉吟着,忽地问:“从小到大,除测字之术外,你还向辛爷学了什么?”
辛守余狐疑地眨动丽睫,仍乖乖回道:“批八字、紫微斗数、手面相、姓名学、择日与风水,还有卜卦和易经等等,而奇门遁甲只学了点皮毛……”
“那好。”他颔首,“你也替我测字。”迅速环顾四周,寻下到笔纸,他干脆倒出一杯茶水,以指沾茶,直接在桌面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