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到事情的前因后果竟是如此,辛守余脸容稍复血色,缓缓吁出口气。
背上药膏已然透凝,她小手轻推男子健臂,要他仰躺。
这一次,他乖乖照做,让她继续挖着泛凉的药在他胸前游移,继续教他沦陷在既痛苦又奇甜的折磨里。
“那是他喜欢的姑娘吗?”忽地,她静问。
“什么?”他轻吸了口气。
她瞅了他一眼,“那个宫女。他喜欢谨妃身边的那个宫女,是不?”
“唔……也许吧。”那冷脸家伙也有心上人吗?他挺怀疑。
辛守余微微牵唇,眸光似水,“腾哥,我觉得阿爹说的真对。人对感情的牵挂,往往最厉害,那东西深藏心底,有着奇特的能耐,常教人在最不可思议处,做出全然不同的抉择。”略顿,她颊若红芙,“腾哥,你会帮他的忙,把那姑娘从宫里带出来吗?”
“我已对他承诺,定当办到。”当日会面后,他便已着手进行,只是此事需得做得天衣无缝,要入宫劫人不难,难的是要清断可能随之而来的麻烦。
她温柔一笑,“谢谢你……”
年宗腾挑眉,怔怔然的,“谢我作啥?”
“谢谢你做的这一切。”上完药,她再次摊开衣袖,缓缓朝他胸膛轻扇。
心随着她扇动的衣袖,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他讷讷不能成言,定瞅着那姑娘朱唇又启:“腾哥,你记得不?第一次咱们遇上了,在汉水江上同船而渡,那时倚安直说你是好心肠的人,是很好、很好的人,你记得不?”
“嗯……”他低应了声,发觉似乎该撑起身躯,别躺平才好。
姑娘家长长的香发有意无意地在他裸肤上搔弄,也不知是否他多思了,竟觉她靠得较适才更近,眼眸如两汪秋水,小嘴吐出软软话音,黑溜溜的眼珠子也在对他倾诉。
可想归想,他却动弹不了,浑身力气仿佛给抽光殆尽。
她露出羞涩笑意,点了点头,“倚安一见着你就这么说,是因为阿爹教过她相人的技巧,观五官、闻语调、辨体态,她一直学得很好,阿爹说她心思澄澈,异能天生,往往一眼就能望进人心,知对方脑子里想些什么。腾哥,你总是这么好,这么、这么的好……”她眉眼轻敛,颊边渲染开来两朵美好的红晕,吐气如兰,“你这么的好,为什么那些姑娘……与你相了亲,却不来嫁你?”
啥儿?谁?哪位?
热气在黝黑脸皮下闷烧,年宗腾眨了眨细长双目,唇掀动了几次,终于挤出声音:“……什、什么姑娘?”
辛守余鼓起勇气,勇敢迎视他。
“落霞同我说过,安大娘也跟我提及了,她们说……先前有媒婆想来帮你牵线,可人家姑娘瞧见你,不是吓得掉头便跑,就是……就是当场厥了过去,害得你怎么也讨不到媳妇儿……”
她不懂武汉的待嫁姑娘是怎么回事,竟瞧不见他的好处。
可此时此刻,她由衷感激那些姑娘的“盲目”,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能毫无顾忌地走近他身边。
闻言,年宗腾长眉挑得飞高,黑瞳不住地打转,跟着又细眯起来,终是恍然大悟。
他猛摇头,急急解释:“没有,我没跟姑娘相过亲。先前几回,的确有媒人过府说媒,热心热怀地要帮我配姻缘,可我没答应,后来也不知怎么地,连着三、四回,那媒人婆竟自个儿领着姑娘到码头区去,指着我给人家看……”
他越说越无辜,见她毫无动静,心里更急,“真的!是真的!刚开始我还不知晓,那姑娘跟着媒婆来了,远远躲在一旁,那一日码头区有位大娘被当众行抢,我忙抓人,那小贼对这一带了如指掌,身手刁钻得很,在人群里窜来弯去,我要逮他,他倒是先逮住那个专程来瞧我的姑娘,等我把小贼揍倒,那姑娘也跟着晕倒了。”
辛守余唇微张,仍是无语,眸底如夜湖上潋滟的点点月光。
黝脸上的眉心皱折,他真怕她误解,紧接又道:
“真是这样的。隔不久,一样在码头区,那日午后下起大雨,赵老三家有船泊进,他们家的木道码头底下早被虫子和江水给侵蚀得摇摇欲坠,我几番好意提点过,他们也不理睬,那一日大雨一来,江水高涨,整座码头瞬间被冲垮,上头冒雨赶工的人一下子全被冲进江河里,大伙儿忙着救人,我也跳了下去,见一个拉一个,等救完人我爬上岸,又瞧见那媒婆带着另一个姑娘撑着伞站在我跟前,媒婆陪笑地指了指我,那姑娘一副像见到鬼似的,也不怕雨淋,掉头便跑了,把我弄得满头雾水。”
他顿了顿,“后来回到行会里,照了镜子才知,原来我满头满脸满身裹得全是江底的烂泥巴,乍看之下,还挺像山里跑出来的妖魔鬼怪。再后来又有一回,那个媒婆她……”
姑娘突地掩唇笑出,笑音虽短,却教他紧绷的心绪稍稍一弛。
他脸皮泛热,讷讷又道:“我、我我没跟姑娘家相过亲,是真的,没骗你,她们虽然跑来瞧我,可是……我根本记不得人家生成什么模样。”他所记得的,记得清清楚楚的,就算梦里深处也能精细地描绘出女儿家每一处秀丽的姑娘,就只有那么一个,唯一的一个,眼前的这一个。
完了完了完了!他已经喜爱她,喜爱到这般程度啦!
周遭飘浮着某种无形甜味,辛守余也不响应,思索了会儿,却突兀地道:“腾哥,你替我们辛家做的已经够多了,再把那位宫女姑娘带出宫后,就别再去蹚后宫那滩浑水,别再管这些事了,好不?”
年宗腾一怔,深幽地望住她。
咬咬唇,她低语:“我不知你私下是否还谋画着什么,但阿爹的死,我不要你为他报仇,我想阿爹也没这个意思的。宫里那些恶人,自会有其它恶人来惩治,所谓恶有恶报,自作孽不可活……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能一直……让我陪在身边……”越喃越细,鹅蛋脸展露前所未有的娇丽。
年宗腾发觉自己耳朵八成出问题了。
他又开始在这姑娘面前发傻,嘴张开合起,合起又张开,活像离开水面的鱼,还是最粗肥的那款大锦鲤。
“腾哥……”她低柔再唤,气息有些儿促急,眼眸瞧着他的胸、他粗颈上滚动的喉结、他的双颚,缓慢而坚定地迎向他的注视,“你别去跟其它的姑娘相亲,也别理会那些跑来瞧你的姑娘,你、你若想要一个媳妇儿,我是说,倘若你真的、真的想要,可不可以……就、就让我跟着你……”
“嗄?!”他肯定,他耳力绝对出问题了。
第九章
顾不得狼狈,年宗腾撑起上半身往床榻角落速移,因姑娘就跪坐在床边,他若要冲下床去,势必得推开她、撞倒她、挤飞她,可这些“猪狗不如”的行径,他对她哪做得出来?
“是不是永昌那小子对你说过什么?”他瞪住神态沉静、眉眸却染羞意的姑娘。
人家姑娘尽管羞涩,两泉眸光仍是坦然、直率,瞧得他直想快快把赤裸的身躯裹好,可自个儿的单衣正被她压在膝下,他进退维谷,黝脸爆红,腰下那玩意儿……似乎起了反应,吓得他赶忙扯来被子盖住下身,还把木枕压在上头。
不好、不好,大大的不好!
她再待下去,他的礼义廉耻真成卑鄙无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