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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您又在自言自语了。”甄家花房的育花人甄蓝站在甄富贵身后,听见她对着花说话,不禁摇头叹道。

  他约莫四五十岁,身子还很硬朗,同甄老爷打小一起长大,两人都是花痴。

  “蓝叔,你何时来的?”甄富贵回头看着甄蓝问,方才并没察觉他站在那儿。

  “刚到,就听见您跟花儿说话。”甄蓝不明白为何父女俩一个样,全都爱自言自语。

  “这株状元红受了点霜害,我怕她开不了花,所以才安慰她一下。”甄富贵深知没人会相信她的话。

  “要是安慰就成,今年洛阳的牡丹就不会有大半都死了。”甄蓝没好气的说,“今年难过啰……”

  甄富贵叹口气,“能救的就尽量救。”

  “怕只怕白费工夫。”甄蓝望着牡丹花,叹口气,“我刚从刘家回来,他们的损失惨重,很多花苗都冻死了,还有,丘老爷家里那株‘白衣’听说前两天枯死了。”

  白衣是一株白色牡丹,花蕊为黄,花瓣为纯白色,属重瓣,盛开时有数十层花瓣,层层迭迭,可大至一个男人的手张开那么大,十分美丽。

  “白衣死了?”甄富贵一惊,“丘老爷最爱白衣了,她死了丘老爷一定很伤心……”

  “是啊,不过伤心也没用,白衣都死了……”

  “我们这儿不是有白衣的花种?”若不早些送花种,让白衣的花精有所依恃,白衣的花精必定会因花株枯萎而魂飞魄散。

  “有吗?”甄蓝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准是小姐之前同丘老爷要的吧?”

  “丘老爷上回在长安牡丹会时带了白衣来展示,就是那时他送我的,你到种房去把白衣的花种拿出来,明儿个拿给丘老爷家的育花人。”甄富贵拿了张木牌,上头写了白衣二字,递给甄蓝。

  “是。”甄蓝接过木牌,眼里有着宠爱,“平常花种可不会平白送人的。”

  “蓝叔,你同我说白衣的事,不正是希望能帮上一点忙么?”甄富贵心知甄蓝嘴里虽然是这样说,心却是最软,最见不得花儿有事。

  甄蓝老脸一红,“你这丫头,同你说正经事,你跟我扯这个,真是的……”

  “是,我正经点,我去施肥了。”甄富贵拿起木桶就要转身离开,怎知,一个踉跄,脚一扭,在稳住自己时不小心踢倒木桶,整个人就这么跌到木桶上,沾了满身的花肥。

  “贵丫头!”甄蓝连忙上前扶起甄富贵,“你还好吧?”

  “不好……”她觉得她的脚断了。

  “来人,快来人!”

  “小姐、小姐,年公子来看您了……”万紫从外头喜孜孜的跑进来,见着甄富贵的模样,惊讶地张大了嘴,才转身要年靖春别进来,但一转身就见年靖春跟在她身后进来了,她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低低地唤了声:“年公子……”

  “怎么了?”

  年靖春听见甄蓝的呼声,往他那个方向望去,只见甄富贵坐在地上,身着男装,发简单地绾起,身上还洒着花肥,一副狼狈样。

  “年公子。”甄富贵老远就见到年靖春那引人注目的纱帽,苦笑道:“又让你看见我的丑样了。”

  “你没事吧?”年靖春绕过挡在花径上的万紫,身形一闪,转眼人就蹲在甄富贵面前。

  “嗯……我很想说没事,可是我觉得我的脚断了。”比起脚的痛楚,她还比较在意自己身上的花肥,“你……你先跟万紫到外头去,我一会儿就好。”她支开年靖春,“万紫。”

  “在。”万紫赶忙跑了过来。

  “你带年公子到外头去看我们的牡丹绘谱……”甄富贵深吸口气,觉得有点难堪。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出丑,也习以为常,可却没有一次感到如此窘然。

  “你很痛么?”年靖春打断她的话。

  “还……还好。”甄富贵不善说谎,只有两个字也说得结结巴巴,心虚不已。

  年靖春打量她涨红的脸,笑了笑,“来吧!”说完,他伸手抱起她。

  “啊!”甄蓝、万紫与甄富贵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呼。

  “年公子,我身上有花肥,你还是放下我吧……”甄富贵想挣扎,但又怕自己摔下,因此只能僵在年靖春怀里,不敢稍动。

  “你的伤要紧。”年靖春说道,有股气势自然流泄。

  登时,在场几人包括甄富贵都不敢再吭声。

  “哪里能让你们小姐歇息?”年靖春问。

  “在、在那里,请跟我来。”甄蓝最先回神,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栋瓦屋,领着年靖春过去。

  “你叫万紫是么?”年靖春突然转头看着万紫。

  万紫一惊,僵直身子,敬畏道:“是。”

  “去替你家小姐请大夫。”年靖春下完命令,便跟上甄蓝的脚步。

  “是。”万紫满脑子只有一个“是”字,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神,跑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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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靖春将甄富贵放在软榻上,弯身替她拂开沾脸的发丝,坐在榻缘,朝甄蓝道:“你到外头去打盆水来。”

  “是。”甄蓝不知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是谁,可他讲的话就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听从。

  “哪只脚痛?”

  “呃……不、不用麻烦了。”甄富贵不自在的挪动身子,不敢直视年靖春。

  “哪只脚?”年靖春语带威严,那语气好似甄富贵抢了他的商队,害他损失数万两一样。

  “右脚……”甄富贵声若蚊蚋地道。

  年靖春抓住她的右脚,就要脱鞋袜看她的伤势。

  “年公子……不用麻烦。”她好想挖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年靖春不理她,径自脱了她的鞋袜,查看伤势。

  “嗯……”甄富贵痛得皱眉,想找话题引开自己的注意力,“年、年公子你怎么会来?”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来看你。”年靖春指尖碰触她的脚,渐渐加重力道,“会痛说一声。”

  “噢……”甄富贵在年靖春触碰到她的脚踝时,低呼出声。

  “扭伤了。”年靖春瞥眼甄富贵,甄富贵感觉他隐于纱帽下的眼神凌厉非常。

  “你、你可不可以把纱帽拿掉?”她不想隔着纱帽看他。

  年靖春沉默了一会儿,才将纱帽取下,露出那张半残的脸,“你不怕么?”

  “多看几次就顺眼了。”甄富贵看见他的脸,露出笑容,“那纱帽真的很碍眼。”

  年靖春紧绷的嘴角稍微放松,微微上扬,“不是我的脸碍眼么?”

  “我说了,多看几次就顺眼了。”甄富贵直视他的眼眸,亳不勉强的说。

  “如果拿下纱帽能让你别避着我,我会很乐意。”年靖春垂眸,视线落在她的脚上,她的脚踝肿起来了。

  “我……我只是因为出丑,觉得不好意思。”年靖春这一讲,又让甄富贵想起自己的丑样,“而且花肥是真的不好闻。”

  “的确不好闻。”年靖春附和。

  “所以我不想弄脏你的衣裳……”

  “但是你受伤了。”年靖春瞪眼甄富贵,“衣裳脏了可以换,但是人受伤了若是不及时治疗会留下后遗症。”

  “水来了,公子……”甄蓝端着盆水进来,一见年靖春的脸,吓得倒退三步,但他强压下惊吓,走上前,将水搁在地上。

  “嗯。”年靖春没多说话,只取出条锦帕,沾湿后对折覆于甄富贵的伤处。

  “好冰!”甄富贵右脚一动,不适地皱起了眉。

  “忍忍。”年靖春放柔声音安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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