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啊。”她心虚地低下头。
“真遗憾!我原本打算他们回国时登门去拜访,可惜他们没有回国的计划!不然过阵子我排个长假,陪你回加拿大探亲,顺道拜会伯父伯母,你说好不好?”一道灵光乍现,冯君翰笑着提议。
“不──”贝晓风倏然一惊,失控大叫。
“怎么了?这么做很冒昧吗?”冯君翰吓了一大跳。
“不是……”贝晓风僵硬地挤出笑容,刻意放柔语调补充:“我的意思是──因为我爸爸个性很古怪,舍不得我们姊妹出嫁,而我还没向他提起过你,我怕他一时无法接受,所以不敢让你去见他……”
“原来如此!”冯君翰这才宽了心。
然而贝晓风却低下头,绞着手,眼眶悄悄染红。
她对不起爸爸,她居然在君翰面前,把他说成脾气古怪的老头子!
其实爸爸真的很疼她们姊妹,总夸奖她们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三朵花,以前还常说要是有一天她们出嫁了,他一定要去买一串最长的鞭炮,从巷头放到巷尾,让大家都知道他贝庆凯的宝贝女儿出嫁了。
“君翰?”她盯着咖啡杯里的奶泡,迟疑地喊道。
“嗯?什么事?”他温柔地看着她。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很信任的人骗了你,你会怎么样?会很生气吗?”
“生气是一定会的,因为我讨厌被欺骗的感觉,那让我觉得自己像白痴,真的很不好受!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就曾被向我租房间的同学欺骗过。”
他大略向她解释:“那栋公寓是我们家所有的,有三个房间,我心想一个人住也满无聊的,就把另外两个房间分租给同学。可是每回要缴房租钱的时候,就有位同学跑来说他没钱。”
“他说家里没有供应他金钱,即使他打工到深夜生活还是有困难,问我房租可不可以先欠着?我同情他求学辛苦就答应了,几次之后,我再也没向他收过房租。可是后来有一天却不经意被我发现,整天喊穷的他床底下竟然藏了几十双NIKE的高级球鞋,还经常和女朋友到处吃喝玩乐,最扯的是,他家里根本每个月固定汇钱来,但他一直骗我没有。我把他当朋友,他却拿我当凯子!”
“这样骗人,确实很过分!那……后来你怎么处理?你──原谅他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虽说她骗人的企图不像那位同学那般恶劣,但无论出发点是否为恶意,欺骗总是不好的,也会对当事者造成伤害。
“不可能!我请他马上搬离我的公寓,房租钱我也不打算讨回,但朋友确定是做不成了。”
“绝交了?”她倏然胆战心惊。
“没错!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一旦被欺骗,朋友间的信任也荡然无存,如此一来,何必还勉强在一起?”
“你的个性……很倔吧?”她愈听愈惶恐。
“不是倔,是有原则。我自认不是一个容易原谅别人的人,要我被骗之后还像没事一样,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要小心,最好不要欺骗我喔!不然我会很生气、很生气的……”他半开玩笑地在她颊上用力吻了一下。
颊上传来他嘴唇的温度,让她感到一阵暖意,可是心底却不由自主发冷──因为他这番话。
她真的不敢想象,当自己的谎言被拆穿那一天,他的反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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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然出了神,不经意抬起头,看见一对互揽着腰的男女从咖啡屋门前经过。
那女人神态风骚,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女子,而贝晓风发现她身旁的男人愈走愈慢,还蹙眉紧盯着自己,像要认清她的样貌。
糟了!是郝尊贵。贝晓风赶紧低下头回避他的视线。他会不会认出她?她的脸愈垂愈低,心底不断祈祷他快走。
“喂!你──”她低着头,看见郝尊贵的脚步迟疑地朝她走来,她心里一慌,连忙蹲到地上,低着头假装找东西。
“晓风,你在做什么?!”冯君翰张大嘴看着她突兀的举动,一脸呆愕。
“我、我找隐形眼镜……我的隐形眼镜掉了!”其实她根本没近视。
她面朝着地板,技巧地让长发自然垂下,遮住她的脸庞,让郝尊贵看不见她的容貌。
“隐形眼镜掉了?那可糟了!我帮你找。”冯君翰二话不说推开椅子,蹲下来帮她找隐形眼镜。
“不用了!”欺骗他已经够愧疚了,怎么还好意思让他陪她“演戏”呢?
但冯君翰非常坚持。“这时候别跟我客气,两个人找比较快!”
贝晓风阻止不了他,更何况现在还有个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她顾不了那么多。她一面假装搜寻地面,眼尾的余光则不断注意郝尊贵,见他朝东,她就转身朝西,见他又朝西,她又赶紧转身朝东。
两人像玩捉迷藏似的,如此来回了几次,郝尊贵可能也泄气了,正好他身旁的妖娆女子贴近他,不依的撒娇:“郝少爷,你在看什么?人家等得脚好酸喔!”
女人一嗲,郝尊贵就飞去半条魂,哪还管那个蹲在地上的女人是不是精品店的店员?
“好好!我们马上找个地方,抬高你的脚喔……”他色眯眯地搂着欢场女子的腰,心荡神摇地走了。
见他走远了,贝晓风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差点瘫软在地上。而冯君翰不知内情,还很认真地帮她找隐形眼镜,他甚至还钻到桌子底下找。
“这里灯光太暗,什么也看不清楚──不然去请店员把灯光调亮一点吧!”他微喘着道。
贝晓风见了,泪水霎时涌了出来,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骗他真的好可恶,万分对不起他。她真的……对不起他!
“不用了,我找到了!我去洗手间戴上。”她在泪水夺眶而出之前,奔向咖啡店的洗手间,关上门,再也忍不住捂着脸痛哭。
她讨厌说谎的感觉,真的、真的很讨厌!然而她却身不由己。在撒了第一个谎之后,为了圆谎,她只好撒第二个谎来圆先前的谎言,谎言愈说愈多,她的心也愈挣扎、愈痛苦。
她好几次想向他坦承自己撒谎骗了他,但是都没有勇气。她不敢去想,他知道实情后会有多生气,又怕他一气之下与她分手,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只能继续撒谎……现在,她已是骑虎难下了。
她痛哭一场,将心中的愧疚与痛苦尽数发泄之后,才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她的两只眼睛已经红通通,但也没法遮掩,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洗手间。
“晓风,你的眼睛不舒服吗?看起来好红啊,会不会是刚才隐形眼镜掉下来弄脏了,眼睛不舒服?”他关心地问。
“没关系!我常会这样。”她勉强挤出笑容。
“谁说没关系?如果感染就糟了!不然我送你到附近的眼科诊所看看吧?”
“不用了,我家里有眼药水。君翰,我想先回去了,可以吗?”
今晚她受够了,让她先回家,一个人静一静吧!
“当然可以,我们叫车吧!”他体贴地扶着她,怕她眼睛不舒服会跌倒或怎么地。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她不想让他再跑一趟。
“我坚持!万一你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那该怎么办?”这时候他是非常顽固的。
“那好吧!”贝晓风半无奈半甜蜜地答应了。虽然事后她还得自行搭车下山,徒增劳顿,但是他的心意依然让她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