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死……一切都该死!这种东西──就和你所谓的真心一样,我不要!”
他愤然扯下领带夹,用力掷向远方。
“不──”
贝晓风震惊又心痛地看着那只──自己勒紧肚皮又兼差打工,努力存了两个月的钱好不容易才买下的领带夹,被他毫不留恋地扔进草丛里。
辛苦存钱买的东西被丢弃就算了,最令她难受的,是自己的心意被糟蹋了。
“你舍不得?如果舍不得可以去捡回来呀!如果运气好,或许你可以在那堆杂草中找到它。只不过──虚情假意买来的东西,还有留着的必要吗?”
冷冷注视她悲伤流泪的脸庞,他心中有种扭曲的残酷快意。
她也会痛苦难过?他相信无论她如何悲痛难过,都比不过他的千百分之一!
“告诉我你的真实身分!包括你的真实姓名、出身,我要你通通交代清楚,这是你欠我的!”他冰冷地命令。
贝晓风望着自己捏紧的小手,轻声道:“我叫贝晓风,我的母亲从小就离开我们,父亲也在几年前过世,目前和两个妹妹相依为命。”
“所以你告诉我父母都在加拿大,是天大的谎言?”
“是。”她低着头,低声承认。
“那么──你也没有英国大学的文凭?”
“没有,我根本不曾出过国,只有高中文凭。”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关于那些名牌衣服──又是怎么回事?”他又逼问。
“我并不是有钱人,事实上我很穷,家徒四壁,根本买不起名牌服饰。那些衣物全是我租来的,只为了取信于你。”
“你真是狡猾的智能型罪犯!”他扭唇讥讽。
贝晓风只是低着头默默不语,没有任何辩解。她确实满身罪恶!
“你究竟在哪里工作?”半晌后,他又僵硬地问。
“就在我们相遇的那间佛莱斯精品店,我是那里的店员。”她低缓地说道。
“你是佛莱斯的店员?”冯君翰面露诧异之色。
他也曾暗自揣测过她的身分,但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是那里的店员!
“第一次见面时,我刚好在偷偷试穿店里的衣服,却被你误认为上流社会的千金名媛,因为我……”她咽下“喜欢你”三个字,不想再被他羞辱。
“因为我贪心,所以隐瞒了真实的身分,塑造出名门淑女的模样与你交往。我知道,一旦你知道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上流千金,必定会毫不迟疑地与我分手,而我不想和你分手,所以才没有选择地一直欺瞒下去。”
“就因为你贪心,想巴住有钱人,所以编织这一堆谎言来欺骗我,你不觉得自己很可耻,而且可恶吗?”他恨恨地瞪着她。
“我知道很不应该!相信我,我没有一刻不羞愧自责。”她日日夜夜都受良心的煎熬。
“是吗?交往半年,我完全看不出你羞愧自责的样子!你依然装得像个高贵的公主,忝不知耻地和我约会呀!”他恶毒地讽刺。
“不……”他尖锐的言词刺得她瑟然一缩。“我好几次想告诉你实情,但是最后都没有勇气……”只因为──她真的很怕失去他呀!
“很好!一切我都明白了。”他僵硬地点点头,眼神冷漠如冰。“你千算计万算计,最后还是被我拆穿,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没有料错──那就是我一旦知道实情后一定会与你分手。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之间结束了!”
“为什么?”贝晓风鼻头一酸,心痛的泪水霎时夺眶而出。“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就因为我撒了谎而荡然无存吗?”
“没错!这段感情已经产生裂痕,再也难以复合。”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就好比你花费毕生积蓄买了一只昂贵的花瓶,每天小心地用丝绸制成的软布珍惜地擦拭它。可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原来那个古董不是真品,而是一只仿制的地摊货,那时你会怎么想?你会一本初衷地喜爱那只花瓶吗?不!你会发现在察觉事实的那一刻,花瓶在你的心目中已不再是那只花瓶,而是一个毫无价值的赝品!”
毫无价值的赝品?这就是他对她的观感?她痛苦地闭上眼,泪水不断淌流。
他说得没错!即使她再怎么努力伪装,终究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仿冒品。
她的家世背景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再加上她又骗他,他会鄙视她、唾弃她,也是可以谅解的。
只是,她何苦再将自己的心双手奉上,然后让他毫不留情地掷地践踏呢?穷人也是有自尊的,她不能在失去一切的同时,连尊严都没了!
如果被他轻视,就是她撒谎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么她已经得到应得的惩罚了!她不会再苦苦哀求他的原谅,也不会再冀望能够回到他身边,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完全消逝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谢你这半年来对我的关怀与照顾,这半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真的……谢谢你!”她脸上满是泪水,却仍努力挤出笑容。
“你……”冯君翰倏然一震。她这是在做什么?向他道别?
“你有时忙起来没日没夜的,记得多保重身体,我……无法经常提醒你了,所以你要……”
“够了!我忙起来是否昏天暗地,还有我的身体如何,自会有人打理,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了,不是吗?”可恶!她就这么平静接受他们即将分手的事实?
“说得也是!”贝晓风凄怆一笑,笑自己多事。自然有很多人会替他打理健康之事──
譬如那位姚孟兰小姐!
“那么我要走了!相信你不会再送我,我自己去搭公车。”
她眷恋地回头再看他一眼,把他的模样深深印在眼瞳里,然后牢牢记在心中。这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啊!
她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用尽毕生最大的决心,毅然转身离去。
她走了……过去的欢笑与甜蜜,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他必须紧握着拳,才能忍住不去将她拉回。
凝望着她逐渐远离的背影,他的心中出现一抹疑虑──他爱了半年的女子,真的是他以为那种心机深沉、贪婪败金的女子吗?
会不会是哪里出了错,还是他误会了什么?
可是她撒谎蒙骗他是事实,她也亲口承认与他交往全是因为贪心,他并没有误会她啊!
没错!她此刻的眼泪说不定也是她的一种手段,就像先前的谎言一样,没有一分一毫的真心。
想起她恶劣的欺骗,他依然感到相当生气──与其说他气自己被她欺骗,倒不如说他气的是她心中没有他。
她说接近他是因为贪心,就表示──她对他是虚情假意,只把他当成一棵可以让她致富的摇钱树,根本没有丝毫真情。
这样的认知让他倏然怨恨起来──恨她、恨爱情、恨世上的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他像只受伤的狼,哽咽低号。“我恨你!贝晓风,我真恨你……”
走吧!你走,从今以后,你在我的心中只会是团阴影,我不会在乎你的离去!
等着瞧吧!我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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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晓风以老牛拖车的缓慢步伐,机械化地走向公车站,边走,视线逐渐模糊。
真相终于被发现了,他已经知道她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呵,这样也好!”她挤出一抹笑容,试着用开心的语气告诉自己:“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因为欺骗他而受到良心的折磨,也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心谎言会被他揭穿,更不必再撒更多的谎,继续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