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眼神一黯。“你在防范我设陷阱?”
茉莉苦不堪言,继续点头。
她爱这个人,因此更怕被他伤害。别人伤她,她受到的只会是皮肉之苦,他不一样,他能给她刻骨铭心的痛楚。
“你们两个,要谈情说爱到别处去,别在这碍眼让我恶心!”所罗门打断他们的两两相望。
苏丹拉动茉莉走出门,顺口叮咛所罗门:“请你遵守诺言,再见。”
所罗门望着他们的背影,烦躁地回答:“你不回组织,我保护她的安全——就算国际刑警揭露她的身分,组织里的人骂你到臭头,我也会保护她毫发无伤,你满意了?”
“谢谢你,哥。”苏丹头也不回走了。
“妈的,你这只小妖怪,生平第一次感激我,居然是为了一个卧底?”
兄长的怨叹随风飘出屋外,苏丹已离开家门,依然能听见所罗门的责难。
“苏丹……”茉莉由着他牵着,坐上车,任他带着走。
“你帮我对付展无华一次,我还你一次。”苏丹开车驶向他的私人别墅。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茉莉的疑问停停顿顿,无法完整。
苏丹却听明白了,两人的心思早就相通了。
“极光的喉咙里,装有窃听器。”
茉莉回想起她在展无华私人飞机里的那一幕。
“你不恨我?”她惶然地问,意识心情全是空白,只等他的答案,为她的世界决定阴冷或晴暖的色彩。
苏丹没回话,一直开车进了别墅,停在草坪边。
过了片刻,天空传来刺耳的螺旋桨转动声。
茉莉举头望,一架直升飞机迅速欺近,缓缓降落草坪。
“走吧。”苏丹不看茉莉,却牵着她坐进直升机。
“我们要去哪?”她似乎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任何事都不由自己掌握和预料。
“我,去莫斯科。”
苏丹说我,不是我们。
“我呢?”茉莉就快窒息了。若即若离的苏丹,若再不明确的给她一个答案,她会断气。
“我送你离开。”苏丹别开脸。
“你不和我一起吗?”茉莉的脸被忧虑扭曲。“你对所罗门说你喜欢我,那、我们,我们……”
“我们的关系,比我和所罗门的关系亲密。”苏丹截断她的话,冷淡地表示。“在他面前,我当然要偏袒你,给你留面子,那不代表我没生气!”
“你也说过我不会伤害你,我已经打算脱离国际刑警了,真的!”茉莉双手一摊,露出流泪的脸,半抬头呈45度角,方便苏丹微微转头即可看到她的可怜样。
明知这朵茉莉花很有心机,甚至狡猾,苏丹还是不忍不看她,而只需看一眼,她的柔弱立刻征服了他!
“我相信。我若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我就不配说喜欢你了。”他叹息再叹息,最近他经常叹息。
“苏丹……”茉莉感动得——几乎要真的哭了。
苏丹低眼一瞧,手指揩了她一滴泪,苦笑:“这次的泪水是真的吗?”
她不知道,她不擅长哭泣。他在意她曾经假哭欺骗他?
茉莉愧疚地咬着唇。“对不起。”
“不,不用道歉。”
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张开手就能抱住她寻求慰藉。
有她分担他的烦恼,知道她真心为他好,茉莉……不仅会在他面前关怀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全心保护……即使她的爱另有图谋,他依然感激。
“你会做警方的卧底,是在认识我之前,恩怨,我会分明。”苏丹慢慢取出一套轻便的降落伞。
“苏丹?”她的外套被他脱掉,她的手被他拿起来——他在为她穿降落伞。
“我决定加入KGB。”检查着降落伞,确认安全后,苏丹笑了。“你也来吧,他们和国际刑警感情不佳,绝对欢迎你。”
“你……原谅我的欺骗?”茉莉看不透他的笑容因何而起。
“下面,是地中海。”苏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自己保重。”他说完,手一用劲,把她推下飞机。
“苏丹——我不会游泳!”茉莉抓着他的手指,双脚已掉出直升机外。
“亲爱的,你不能指望我不惩罚你。”苏丹拨开她的手。
“可是……”茉莉冷汗直流,不敢看脚下的汪洋。“拜托,惩罚我掉进浴缸可以吗?”
“噢,茉莉,茉莉……”拨开她最后一根手指,苏丹开心地挥了挥手。“再见了,小花儿。”
“苏丹——”她从高空直坠而下,声音逐渐远去。
苏丹目送她坠落,身影越来越渺小……
曾经担心她因为同情怜悯而接受他,自己变得没自信,猜疑不定,现今知道了她的隐忧与秘密,他的烦恼随着疑团一起解开了。
苏丹豁然轻松无比,机师问他,茉莉会不会出事?
“她有降落伞,我有安排人在附近海域监视,一见有危险会马上去营救,放心吧,我的人,我有分寸。”
苏丹悠闲地坐下,顺手拿起茉莉的外套盖住自己腿上,不料外套被他提起时,突地掉出一本日记本。
苏丹微微诧异,捡起日记本一看,是他送茉莉的生日礼物。她随身携带着,证明她很宝贝它吧?
苏丹愉悦一笑,他的手机却不合时地唱起歌来。
“所罗门,你又怎么了?”接听来电,苏丹的好心情终止了。
“我越想越恶心,”所罗门口气厌恶地说。“你我早已约定好,你放弃组织,我保护伊圆茉莉,为什么还要在她面前表演一次?”
苏丹仿佛在跟智力不足的人说话,辛苦地说明:“有人铁石心肠,虽然滴水可穿石,但必须花费漫长的时间与精力,所以我选择强力轰炸!”
一次出击,足以让他的茉莉花溃不成军,心悦诚服。
“好了,别烦我了。”不理会兄长骂他卑鄙,苏丹将手机丢开,专心阅读茉莉的日记。
目前他对她的需要胜过爱,可他相信,情感会在岁月的沉淀中越来越浓烈……苏丹期盼着,有一天,连地中海都不及他们的爱情美丽闪耀。
“啧,真不吉利,怎么都记录我们分开的事?”苏丹翻着日记,直到倒数第二页,全是两人分别的记事。
他不满,取出笔在那最后一张空白页,写上——
下次见面,我们不再分开。
顿了顿,他多添一句——
除非你又做坏事!
尾声
伊拉克巴格达 底格里斯河
那片水流,果然如她想像的,恰似苏丹的长发。
茉莉顾不得脱鞋,仓皇地走近河边,涉水往前,到了河中央。
那片水流,随着她的前进,淹没她半身——徘徊在胸口处——她继续前进——水漫及脖颈。
苏丹……此刻,他在什么地方?
茉莉仰望蓝天,片刻,低下头,失神地凝视着棕红色的水。
道歉的话以简讯发送到他手机,几百次了,他都不回应。她和国际刑警组织断了联系,不回日本,一直在等苏丹的消息。
他还会不会……理她?
茉莉弯腰,手指交叠,探入河里,掬满了水,凑近嘴边——水从无法密合的指缝间流泄,不断地减少。
她垂首,用双唇,亲吻着掬在掌心的河水。
底格里斯河的水,与记忆里,苏丹柔软的棕红色发丝,重叠着,重叠。
茉莉悲伤地亲吻着,直到水流尽了的掌心,空了。
“你在做什么啊?”一句熟悉的疑问声,在茉莉寂寞的心湖掀起波澜。
她不敢动,不敢转身,怕是幻听,怕回头却看不见问话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茉莉心跳缓慢得几乎要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