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
她拿起电话,又是同样的情形,这次甚至用不堪入耳的声音加上一些下流的词句。
她再一次将话筒摔回去,并且打定主意只要他敢再打来,她就要开骂。
三分钟后,电话果然再度响起。好吧,不怕死就来,就算她的中文不够轮转,她也可以用英文骂他个狗血淋头。
“喂,请你不要再打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薇安用她自认为最严厉的口吻开骂。
果然有效,这次电话里没有呻吟、喘气、下流的话。
安静无声!
过了十秒钟。
“薇安,你那么讨厌我吗?”
“祁南,是你!”哇!骂错人了。
“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
“就是不知道是谁我才生气。”薇安委屈的说。
“怎么回事?”
“刚刚我接到两通骚扰电话,我以为那个人又打来了。”
“哦?昨天半夜我在你那儿也接到一通。薇安,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祁南不禁担心,台北的治安日渐败坏,而她又是个独居的年轻女子。
“没有啊,我才来四个多月,哪有可能得罪人?”她思考了一下说,“我想只是恶作剧,不要紧的。”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门要记得锁上,不确定是谁就不要开门,知道吗?”祁南想起昨晚他去的时候,她的门根本没上锁。
“好啦!”她心里甜滋滋的,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这种感觉是会上瘾的。
“你在做什么?”
“看卡通,刚看完‘柯南’正要看‘多啦A梦’。”
“看卡通?”几岁的孩子了?
“学中文啊,不准笑!”她听到话筒中传来窃笑,不禁恼羞成怒。
“好好!不笑不笑。”
“祁南,我要谢谢你。我是说昨天你帮我修计算机,还有文章,还有马桶……”
“不是说了吗?不客气。”
“你是不是整夜没睡?”
“差不多。”
“祁南,你以后不要再……”薇安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怕伤了他的心。“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照顾自己。”
“怎么照顾自己?吃泡面吗?”祁南火大了,她居然不知爱惜身体,还拒绝他的照顾。
“我不常吃的,昨天太忙了,所以……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该怎么做啦。”
“好,算我自作多情。”
“你生气了?”
“没有,我不够资格。”祁南冷冷的说。他并不生气,只是失望。他竟天真的以为她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不够资格?我们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说不够资格?”薇安知道祁南心里有疙瘩,赶紧开个玩笑安抚,顺便弄个清楚。
“你说什么?”
“明年初,你忘了?你妈都已经在找人油漆我们的新房了。”
“祁东说的,还是祁西?”大嘴巴!连他随口搪塞老妈的话也拿来传。
天晓得他说明年初的时候只是胡诌。全家五个人轮番逼供,谁受得了?能够全身而退就老天保佑了。
“都不是。也不是美绢、良一或任何四海的人。总之,你只要告诉我,你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祁南突地顿住!他恍然明白,原来不经意脱口而出的,竟是他的潜意识。“薇安,我的确说过,因为我就是那么想的。”
过了好久,被震昏了的薇安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祁南,去睡觉吧,你一定是一夜没睡,头脑不清楚了。”
“我没有。”
“瞧你都胡言乱语了还逞强。”薇安同情又歉疚,都是她害他没睡觉。
“我是认真的,薇安。我想和你结婚。”祁南不禁焦燥起来。
结婚二字就这么顺的溜出口,仿佛一直都存在他脑中。
天可怜见,在今天之前他从来不曾考虑过结婚;他怕被绑得死死的,每天面对同一张脸孔也就罢了,连行踪都要交代得一清二楚。也因为对婚姻的逃避,他始终维持着若有似无的男女相处模式,偶尔约个小会无妨,但走入坟墓可就敬谢不敏了。谈恋爱是一回事,被套住又是另一回事嘛。
祁东曾说薇安颇具个人魅力,当时他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他一头栽进了她的魅力之中,而且栽得如此彻底。
“祁南,我们认识才一个月,你就这么确定我是你的Miss Right?”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确定了。”他有点心虚,他是在CPR事件后才喜欢上她的。可是第一眼和第三眼又有何差别?
“可是我……”
她从来就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那是一时的天雷勾动地火,但火花终将化为灰烬。她也不认为细水长流就比较好,细水易断,何况夜长梦多。
“薇安,你等着吧,时间会证明我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千万别等太久,小心我被别的女人抢走喽!”
“你少臭美!”
祁南的意思是他会给她时间体会他的好。
这个男人要不是太臭屁,就是太有自信,但至少他不逼她立即做决定,不像杰瑞,总是说“你必须”、“你一定要”,让她压力好大。
“好了,我要陪客户去PUB喝酒,不能让他们等太久。”
“一定要去吗?你昨晚没睡耶!这个高雄的客人谈个生意又唱歌又喝酒的,根本是……什么之意不在什么的!”
“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薇安,你该不是在心疼我吧?”
“你又臭美了,祁南。”
话筒里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记得锁好门。还有,把我的手机放在枕头边,我明早叫你起床。”
“喔。”
“晚安!”
挂上电话,她才想起忘了告诉祁南,一整天她替他接了十几通电话,其中包括三通女人的来电。是三个不同的女人喔,而且语气都很不好。
想起祁南曾说:“千万别等太久,小心我被别的女人抢走……”
薇安突然感到不安。
第四章
祁爸是荣民,三十八年随政府来台,退伍后娶了个台湾姑娘,也就是祁妈,此后便在这个眷村安定下来。
祁爸原本计划生育两个儿子,取名祁东祁西,以纪念他东西征战的兵戎生涯。婚后两年,果然如愿连得两子,心满意足的祁爸打算就此打住,不料隔了五年,意外再得一子,只得将他命名为祁南。
祁南的年纪和两个哥哥相隔较远,玩不在一起。祁东祁西自称“东西军”,时常联手欺侮他,祈南必须孤军奋斗。
东西南三方俱备,独缺北方,祁爸心中总感到缺憾。祈南出生之后,祁妈便继续努力做人,想要完成祁爸“东西南北”纵横四海的理想,但一直无法如愿。于是在祁南十二岁的那年,祁爸祁妈到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儿,顺理成章就叫做祁北。
为什么是女儿不是儿子?那是因为祁妈受够了东西军和南军无时无刻的枪林弹雨、暴力相向;她想在晚年有个贴心的女儿在身边撒娇。幸好祁北也不负祁妈所望,撒娇的功力全世界无人能及,鬼灵精怪又长得玲珑可爱,想当然尔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一向没伴的祈南对小妹呵护备至,进而结盟以对抗“东西军”。骁勇善战的东西军这下子可踢到铁板了。北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狠招一出,东西军就完蛋了,轻则禁足、饿肚子,重则罚跪、皮鞭伺候。
年纪渐长,三军各自向外发展,北军也移情芭比娃娃,祁家总算西线无战事,两老也得以平静度日。
祁东祁西相继成家后住外面,但每天都带着妻小回家报到,一家十口围坐着吃祁妈煮的大锅饭,天天像过年一样,气氛反而比以前更加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