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她喘了口气,又道:“三年前,我不明白为何你突然悔婚,今日我仍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了你口中那个淫荡邪恶的女人。你不娶我可以,但绝对不可以随意中伤我的名节!”
薛惠心一番义正词严的话没唤醒他的良知,倒激起了他的怒气。“名节?你如果懂得名节,就不会放纵自己!三年前若非朋友亲口告知,我差点就娶了个婊子,戴了绿帽子!”
“你在说什么?!”她心一凉,拧眉问他。
“你还想骗我!”见她一脸无辜样,石天威怒火攻心。“实话对你说,石家迎娶你的花轿都备好了,我却从朋友口中知道你竟是那样下贱的女人!扬州茶商孙君你还记得吧?风流倜傥的司马公子你也该不会忘了吧?他们可都曾是你的裙下之臣呐,你骗去了他们的财物,又投向别的男人,这难道会假吗?”
明白了他遗弃自己、鄙视自己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传闻,薛惠心悲愤交加,恨声说道:“你……你仅凭道听涂说就定了我的罪,断了我的梦,毁了我一生的快乐,而我……对,你说得没错,我是该死,我该死是因为我居然还想着你,还把你当好人看!我真的该死!”说完,她破窗而出。
r。心儿!一以为她投湖自尽,石天威慌了,大喊着扑到窗边,却见她正踏波而去,白色的衣裙随风飘扬,在这水光潋艳的湖面上显得格外动人。
湖边的过往游人都惊奇地纷纷驻足观看这一奇景。
石天威浓眉紧锁,耳边一直回荡着她绝望的声音。
“难道是我错了吗?”他自问。
看着空荡荡的水面,石天威的心回到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时刻……
那时的他是多么欢喜,因为他要娶妻了,想到终于要将那个在他心里藏了十几年的小丫头娶进门,从此不再与她分开,天天听到她呼唤“天威哥哥”的声音,看到她永远不能安静的活泼身影,他的心就快乐得要飞翔--
那天,平常多有生意往来的朋友与他相邀到酒楼去痛饮一番。通常他是不去参加这种富家公子聚会的,但那天由于心情好、生意顺,他慨然允诺了。
美食名曲之间,酒酣耳热之时,座中的孙君竟唉声叹气起来,令他大感诧异。此君乃扬州城知名的阔公子,年轻有为,风流俊逸,家中更有美妻娇妾相伴,为何还如此憔悴失意?
同座的司马公子立即为他解疑。“石公子不必理会他,孙兄近来情场失意。”然后又转向郁郁不乐的孙君劝导:前人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我兄弟今日相聚,可别让女人坏了兴致。再说那位‘珑玉园’二小姐说不定此刻正与某君花好月圆呢!学学在下我吧,去了那位二小姐,不是又来了仙姑娘吗?男人嘛,该洒脱点!”
“是啊,美女处处有,钱财还会来,别那么死心眼……”其它同座纷纷打趣着安抚失意的孙君。
石天威却早已听不进他们的话,他的整个心思都被司马公子那句“珑玉园二小姐”拴住了。他震惊得全身绷紧,幸好酒气掩盖了他乍然而变的神情。
“唉!”孙君一声叹息,落寞地说:“她简直是个狐狸精!沾上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破财失心!都说她跟了个妖尼学艺,擅长勾魂术……唉,美色难忘,破财难免啊!”
“孙兄放宽心怀吧!你只损失了几百两银子,几箱首饰,小弟可是连家底都赔上了,也不过与她一夜春宵……”
石天威再也听不下去,打断他们问道:“各位所说的女子是扬州人氏吗?”
司马公子一笑,摇头道:“不,幸好那位二小姐家居润州京口。要是她在扬州的话,这里的烟花柳巷就得改行,青楼里的姑娘们就得失业啰!”
此后,石天威的耳聋了、心寒了,当晚,他立即对爹娘宣布他要退婚!
爹娘的震惊与反对可想而知。家里价值不菲的青瓷花瓶在爹爹的怒气中化为粉末,娘的眼泪几乎将他的意志摧毁,但是他宁死也不能改变主意,也不说明原委。因为他觉得心儿的背叛羞辱了他,他连提都不愿再提起她,而且他要反击,要将她的自尊--如果她还有一点自尊的话,当众踩在脚下!
最终,爹娘妥协了,其实是娘对他妥协,而爹对娘妥协了,谁叫他们仅有这么一个独苗?
他知道自己这样逼迫爹娘是不孝,可是如果他娶一个荡妇进门,那将是石家上下的不幸,是更该死的大不孝!
此刻回想起当初的一切,他更坚定地相信自己没有错,孙君、司马公子等都是他自幼认识的朋友,虽兴趣不尽相同,但彼此了解。他们何故要编瞎话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呢?不,他们不会说假话,说假话的是心儿。
可是想到那对清亮的眼里盈满的泪,他的心又动摇了。想了想,仍摇头道:“今日的她或许是真的已经知错改过了,可是过去的事毕竟是发生了,我虽喜欢她,却也不能为了她而令家门蒙羞啊……也许,我可以和她商量出个办法。”
想着,他的心开始活络了,自信的笑容再次将他的愁容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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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当薛惠心从苏州姊姊家回到“珑玉园’时,却被眼前意想不到的情景弄得惊愕不已。
只见在她卧室门外,哑伯与石天威像老僧入定似地面对面坐着,哑伯手里还握着那根曾击晕石天威的大木棒,两人的眼里都有一种想撕裂对方的凶恶眼神。
“你、你们在干什么?”薛惠心纳闷地问。
“心儿!”一听到她的声音,动作敏捷的石天威立刻跳了起来,抓住她的手,仿佛害怕她又消失了似的。
见他突然改变态度,眼里又有了温暖的笑,薛惠心觉得很奇怪,怕他又使坏,忙挣脱他的手。
不甘示弱的哑伯此刻也颤巍巍地站起来,他将木棒插进他们两人之间,嘴里“哇哇”地叫着。
“老家伙,走开!”看来石天威也是耐心用罄,他拉着哑伯想把他推开。
“石天威,你放手!”见他粗鲁地对待哑伯,薛惠心火了,一掌打掉他搭在哑伯身上的手,一边恼怒地对他说:“你跑到我家来撒什么野?!”
“是他不告诉我你的去处,又不让我进你的房间,我们都这样耗了三天了!你说他该不该揍?”
“不该!”尽管听到他说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天,让她大吃一惊,但她还是毫无保留地支持哑伯。
她看看他英俊的脸上满是胡须,眼里也显露出疲惫的神色,不由心痛。再转头看看哑伯,他的背似乎更加弯曲,而他本来就苍老的面庞更多了几道皱折,显得憔悴不堪,但他的眼睛依然如山鹰般机警。
薛惠心感动得心更痛了。
她搀扶着哑伯,要他去休息,可是哑伯竟然甩开她的手,将木棒夹在腋下,对着她情绪激昂地比划着,嘴里还不停地叫着。
她只好回头对石天威说:“你走吧,我有事要对哑伯说。”
“不,我不走!等了三天,我可不是等你这句话的。”石天威蛮横地说。
薛惠心只好又回过头去对哑伯比划着。
石天威年少时常常来此地,与哑伯曾经很亲近,仍能看懂他的手势,他明白哑伯是在警告他的小姐要提防这个“登徒子”,而心儿的手势,他就看不太懂了,可从她泪眼迷蒙的样子看,她在解释她与自己的关系,并要哑伯安心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