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根稍嫌粗肥的手指儿直指着关冬雪,还不住抖啊抖地。
“我怎样?”关冬雪端坐在太师椅上,双眼下在意地滴溜溜地转着。
“你说说,我给你的月饷呢?”
“花掉了!”耸了耸肩,顺手扔了块甜花糕入口,再配上一口香浓的上等铁观音,那种满足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微眯起双眼,长长的喟叹了一声。
好吃又好喝,果然那喜阳楼的糕点还是比不上自家的厨子。
不过如果问她为什么要去喜阳楼?回答当然是吃自家厨子的东西不用花钱,所以没有任何的快感嘛!
“我给你二十两银子是你一个月的用度,你竟然一天……不,是一眨眼就花光了,那不打紧,你竟然还大剌剌的去找账房报帐拿钱?”
还报帐咧!
二十两全入了乞儿那缺了角的碗中,二十两……不是二十文,也不是二两耶!
关竟阳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张染着岁月痕迹的老脸更是被怒气染得爆红。
想他前半生无子无女,好不容易年近不惑才得一女,自然是打小便将她捧在手心里疼。
或许是捧在掌心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宠过了头,才宠出她这样挥霍无度的性子。
“爹!”关冬雪柔柔嫩嫩的嗓音回荡在装饰典雅的大厅中,一声轻唤活像是变戏法似的让关竟阳脸上的气愤少了一半有余。
可即使心已经软了一半,他也知道再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所以仍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坏脸色,粗声粗气地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不是打小就教我们要心怀仁善吗?我这二十两又不是拿去做坏事去了,也不是去买花钿细软,我是去救人耶!你都不知道那乞儿多可怜,他……”
长篇大论之余,关冬雪其实也承认自己是爱花钱啦,可是大多数的钱都嘛是花在救人,她这样可算是谨遵爹爹的教诲耶,真搞不懂爹还有啥好气的。
望着女儿细致脸庞上所闪现的不以为意,关竟阳简直是气结,可是偏偏她说的也有理啊!
听着女儿滔滔不绝的话语,他的额际开始泛起了疼。
认真说起来,女儿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只不过是多花了点钱去救济孤苦,可是问题就在于,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三次这么大手笔的济贫,而这个月也不过堪堪过了一旬而已。
“冬雪啊,爹也知道你是拿钱去做善事,可照你这么个撒钱法,这关家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不够你撒啊。”他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下来些。
从刚刚的愤怒到现在可说是苦口婆心,可偏偏她却像是有听没有到似的,一双眼丝毫不肯专心的滴溜溜地转。
“爹,我以后会注意的。”
知女莫若父,关冬雪那不认真的虚应听在关竟阳的耳中可是一丁点儿的说服力都没有。
“你啊!”他终究只能莫可奈何、拿她没辙的摇摇头。“你再这样下去,哪有婆家肯收你?”
散金如洒水,就算是有金山银山的家业,也不够她挥霍吧!
“爹,女儿才不要婆家呢!女儿这一辈子就赖定爹爹了。”说得多么的理直又气壮啊,但这段天真中带着坚定的话语让他起了忧心。
女儿不嫁,以关家的家业,若是正常营运,的确是足以养活她一辈子不成问题,可是一旦他们两老撒手人寰没人来照顾关家偌大的产业,到时从小就娇娇嫩嫩的她又该怎么办呢?
“女孩儿家大了,怎能不嫁呢?难道你打算在家当一辈子的老小姐吗?”以为女儿是在开玩笑,他宠溺地说。
闻言,关冬雪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一张红滟滟的唇高高的往上嘟了起来,蹬蹬蹬……几个蹦跳,她一个径的偎进了爹的怀中,娇滴滴地撒娇道:“爹,你自己不也这样说嘛,像我这样的散金丫头有谁会想娶呢?”
她真不懂,干么姑娘家大了就一定得成亲啊?
虽然打小她就瞧着爹娘恩恩爱爱的,可她那几个阿姨啦,姑姑啦,总是同娘哭诉着嫁了一个不好的夫婿,让她们痛苦一生。
可见得这天底下的好夫婿不是没有,不过却很少很少。
既然好夫婿少见,那干啥还要去碰那种运气呢?像她从小就生长在关家,吃好、穿好、用好的,她何苦去找一个不成材的夫婿,然后以之为天呢?
“爹,嫁了做啥呢?你瞧瞧那宛曦表姊嫁了人便得镇日持家侍奉公婆,弄得原本如花的美颜在几年内苍老了不少,您真的舍得我去受这种苦吗?”
“呃……那是宛曦她命不好,所遇非人,不能拿来当做不成亲的借口的,你不嫁人,会让人笑话的。”
唉!这丫头倒是聪明啊,短短一席话便一针见血地刺中了他心头的忧虑。
要不是因为怕她这个掌上明珠嫁到婆家受了委屈,这几年他又何必一而再地推拒掉那些上门来的媒婆呢!
“可是爹又怎能保证您替我找的夫婿,不会是个像表姊夫那样不牢靠的人呢?”关冬雪水亮亮的眸子一溜,灵巧的反驳。
“呃……”饶是纵横商场,所向披靡的关竟阳,被自个儿的掌上明珠这么一问,也楞住了。
一双充满睿智的眸子带着些许的尴尬望了爱女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到话说,“冬雪,你不相信爹的眼光吗?”
面对爹亲的问题,关冬雪忽地低下头来,沉默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爹,您发落关家的生意这么久了,有没有做过赔钱的生意啊?”
虽然不解女儿这个问题的用意,他还是很诚实地回答,“当然有!”
俗话说得好,吃烧饼没有不掉芝麻粒的,赔钱的生意他当然也有做过啊。
“那就是了,女儿的终生可不比生意,不错了决定认赔就是。娘说过,姑娘家要是一旦选错了夫婿,那可是得吃一辈子的苦耶!”
别瞧她总是只顾着散金,啥都不理似的,她哪里会不知道最近这一阵子,城里几个为人牵线结姻缘的媒人婆可勤着上门咧。
她当然也知道爹爹心底正盘算着她的亲事,趁今儿个刚好有机会,她好好地同爹“晓以大义”一番,免得他真的胡乱帮她应了门亲事,让她辛苦一辈子。
她也不是真的不想嫁,只不过要嫁得先找个符合她的条件的相公,这样才能保她以后日子不会太辛苦。
“这……”女儿的一席话,再次让关竟阳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而打破这沉默的,就是始作俑者。“爹,其实女儿也不是不嫁,只不过我有几个条件,若真有人符合这几个条件,我一定乖乖上花轿,绝无二话。”
望着女儿那滴溜溜转着的眸子,他的心中升起了一抹不太好的预感,别瞧她平时一副温婉若水的模样,若一旦动起脑筋来,可是一派的鬼灵精怪。
有时就连他--她的亲爹,都拿她没办法。
但女儿的话都已经说成这样了,他这个做爹的总不能下表示吧!
“乖女儿,你倒说说看是什么条件?”关竟阳轻拍着女儿纤细的肩膀,等待着女儿说出条件的同时,向来缜密的脑袋瓜子,也开始快速的转着。
“其实女儿的条件很简单,只要那个男人上无父母、下无弟妹,家财万贯,官居要职,再加上……立下字据不准管女儿怎么花钱,这样就行了。”
她的想法可简单了,没有父母弟妹就没人管她,家财万贯是保障她以后的银两源源不绝,这有着大官的职位则足以维持那男人的家运恒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