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望着湖中的荷叶,只可惜未能等到莲花开落的时节。
“红颜不死,只是枯萎……”她这出了此刻的心境。
突然,眼前的物景相互交叠在一起,曼芸发现自己的神智和眼皮都仿佛吊上千斤槌,沉重不已。
“怎么会这样?”她的身体开始晃来晃去,而脑海中却直觉地浮现早上喝的那杯牛奶。“牛奶有问题?”她问着自己。
“不是牛奶有问题,是你有问题!谁不招惹,偏要招惹我的尔荻。”苏灿珍不知何时地来到她身边。
“拿来!”苏煤珍口气邪恶地伸出手来。
“什么?”曼芸不懂。
“你脖子上的项链!”
“这是尔荻送我的,你凭什么要?”曼芸手握住项链,并下意识地往复退了一步。
“拿来!拿来!”苏灿珍竟扑上前,伸手就抢。
“放手、放手……”曼芸的香沈愈来愈重,连抵抗都没有力道。
“可恶!”苏灿珍还是扯下她颈上的链子,并使劲全身力气朝曼芸身上一推:“去死吧!贱女人!”
啪地一声,静谧的湖面瞬间溅起大水花——
“救命哪!救我呀……”曼芸不会游泳,也无力挣扎。
“快来人呀!快来人呀……”苏灿珍等了好一会儿才喊叫。
“哎呀!怎么会这样!”穆言第一个赶到现场,她瞪着万般惊恐的眼,迅速地伸出手,想抓住黎曼芸快要完全城更的手。“曼芸,快、快拉住我,加油啊!”
“穆言、穆言……”曼芸庆幸地的出现,却也明白自己早已气力用尽,将沉没在这冰冷的湖水。
仿佛才不到一秒的时间,苏穆言就看着曼芸消失在她的眼前。
四月一号,是黎曼芸离开人世的一天。
而死因,是自杀溺水。这是根据苏灿珍的目击证明。
四月一号,也是尔荻噩梦的开始。他一直以为,黎曼芸是因为他的恶作剧而羞愤自尽。
“曼芸姊,是我害死你的,我是凶手,我是杀人凶手!我竟然杀了我最心爱的女人。”自曼芸死后,尔荻几乎不分昼夜地坐在湖边,用着最歇斯底里的呐喊来鞭苦自己的灵魂。
“约瑟,不要这样!”全家人都对尔荻的白残和伤痛束手无策。
“约瑟,你这样,曼芸姊会心疼的!”郎起波亦对自己的祸从口出十分悔恨。
“不!她不会心疼的,她现在只会恨我、恨我……”尔荻憔悴地哭泣着,而凹陷的眼眶、满脸的胡殖,犹无法表达他心中的歉疚与悲痛。
尔荻颓废得几乎只剩一日气了!
在曼芸过世后的几个月里,尔荻只把自己锁在芸园内,日日夜夜重复听着曼芸最爱的那首西洋歌曲。而每每往日的情景在脑海中鲜明问起,尔荻总会狂乱地握紧拳头,用力地槌壁、槌着自己的心:“曼芸姊,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呀!”他声嘶力竭的呐喊,猫渲泄不掉他心里满满的黎曼芸。
对尔荻而言,四月一号又何尝不是他葬心的忌日!
半年后,薛家填平了那座湖,盖上凉亭,再全家搬回英国定居。
而尔荻,砸了小提琴,改了“约瑟”这个名,再把笑容留在属于黎曼芸的芸园里,孤独又苍凉地挥别这块伤心地。
从此,红尘中不再有黎曼芸。
从此,薛尔荻也不再是薛尔荻。
他们的爱在休兰山庄成形,也在休蔚山庄划下遗憾的结局。
第九章
一九九七年,台北。
在昏迷了三天后,尔荻终于醒了!
中度脑震荡的他,醒在药水味刺鼻的头等病房里。
“这里是哪里?”他抚着头上的纱布,一头需水。
“是台北,前天才从花莲把你转来此处的!”一位年约四十馀岁的男子站在尔荻右侧的茶几旁。
“起波?你怎么会在这里?”尔荻有说不出的讶异。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我就算住在北极也得兼程赶抵。”郎起波目前定居在美国,是当地有名的华人律师。
“出了什么事情?”尔荻反倒是问起他来了。
“啊?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上了社会版的头条新闻啦!”郎起波用极端忧虑的眼光,盯着尔荻脑袋上的纱布包扎。“该不会你又丧失记忆了?”
“又?”尔荻皱了眉头一下。“我……曾丧失记忆吗?我记得,我是倒楣一点,好不容易回台湾来一趟,却一出机场就被车撞了。”
“喂,那已是半年多前的事啦!”郎起波更烦恼了。
“什么?我在医院躺这么久?”尔荻差点没跳起来。
“不对,你因车祸而丧失记忆,这半年多来的时间,你执意要待在休兰山庄,把失去的记忆找回。”
“那为何我现在还待在医院里面?”尔荻不解。
“因为……因为苏灿珍精神崩溃,用安眠药迷昏山庄里的人,并把穆言姊敲昏,把你的脑袋砸出血来,更在你秘书的身上捅了几刀,唉!反正就是一桩凶杀案,还好是你那位秘书机伶,不但制伏了灿珍,还用着仅剩的力气报了警……”郎起波索性从头到尾说给他听。
尔荻无法置信地听着郎起波描钦这件惊心动魄的杀人事件,因为,他从不知道在他们薛家有近二十年资历的苏灿珍,竟然会为了他薛尔荻,处心积虑,甚至于痛下毒手地对付他身边所有的女秘书,连疼她的穆言姊都被她敲得头破血流。而,更离谱的是,他却完全不记得这桩恐怖案的前后始末,虽然,他因此寻回了记忆中的自我,但是,这半年多来的空白,他又如何填补得过?
“穆言姊呢?她严不严重?”尔荻关心地问道。
“唉,”郎起波沉着脸,忧心仲仲:“她才真的严重了。”郎起波看着尔荻,有难以启齿的面容。
“说啊!”尔荻这一看,更急了。
“她被检方收押了,罪名是藏匿凶手、泾灭罪证。”
“不会吧!”尔荻认为铁定是警方搞错了。
“是穆言姊自已招认的,”郎起波眼眶泛红。“还是我陪她去做笔录的。她一直知道苏灿珍暗中搞鬼的事,可是,她无力劝阻,也不敢向你揭穿灿珍的恶行,只能尽量地破坏灿珍的把戏,然后再偷偷地藏起灿珍所留下的蛛丝马迹,怕你发现而把煤珍送进牢里面。”
“穆言姊真傻!早告诉我或许可免掉这次的事,而灿珍也更多被我开革,根本没有报警抓她的必要嘛!”
“是她杀了曼芸姊。”郎起波语气仍有悲愤。
刹那间,尔荻让印起波的突来之言,冲击得说不出话来。因为,黎曼芸这名字,是十九年来他不敢再想、也无力敢提的三个字,而今,它又再度清楚地绕在他的算边,他除了有措手不及的心痛外,脑子里又浮现了多年前黎曼芸全身湿淋、气绝身亡的一景。
“曼芸姊,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尔荻不禁又抱头歇斯底里。
“尔荻、尔荻!你醒醒哪!你还没听清楚吗?”郎起波用力扳住尔荻的激动身躯,并提高声调地对他说个明白:“曼芸姊不是自杀,是苏煤珍硬把她推下湖的!尔荻,你听见了没?曼芸姊不是我们害死的,她真的不是我们害死的”郎起波说若说着,不禁也嚎啕大哭。
想想这十几年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刻,远在美国的他总是辗转反侧,他和尔荻一样,都被当年的悔恨困得动弹不得。
“起波,你——没骗我?”尔荻的心境霎时有难以言喻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