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他能细想之前,他已经走过去,介入她的天地。
“那是因为我宽宏大量!你从小就把我丢给妈咪那边的人带,我都不怪你,还爱你爱得要命。”宝贝女儿大言不惭。
他笑出来。“你哪一次生日我缺席过?哪一次生病我没赶去陪你?哪一次在学校惹事,不是由我出面负责挨老师骂?”
“哎哟,你怎么老记着那些坏事?讨厌!”女儿气得踢开被单。
“唉!反正你给我专心长大,不要一天到晚搞怪,我就谢天谢地了。”
女儿又咕哝两句。
“老爸,接下来你还要回南投山上吗?”
“当然,我的工作还没结束。”
“噢!”她倒回去,瞪着天花板。
“至于你,你给我乖乖听话,别让那四个老的一天到晚找我和你娘的麻烦,听到没有?’
女儿直接把被单拉高,盖住头顶装死。
他哭笑不得。
或许他家的情况也没比方家好多少,他不也有一个自己管不动的宝贝蛋?
大概,别人家的问题,都比自己家的容易处理吧!
第四章
比她晚三天,安可仰开了一辆骚包的吉普车回山上。
此后一个星期,他神出鬼没,无处不在,也随时不在。
“梁姊,那个安先生又出现了耶!”铃当透过花店的橱窗往外探。“他浑身脏兮兮的,好象在泥土里打了好几天的滚,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梁千絮只瞄了一眼,就回头继续搬花。
今天花店里缺人手,而医务所一如以往的清闲,所以她干脆带着小铃当过来打杂。
“你不是说你对他不感兴趣吗?”这个星期若有任何让梁千絮觉得安慰的事,应该就是这件了。
平心而论,他实在长得好,充满坏男人的性感魅力,小女生如铃当之流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我是不感兴趣啊,不过看看又不犯法。”铃当撇撇秀美的唇。
叮咚,风铃声轻响,说人人到!安可仰推开花店门,牛仔裤包裹的长腿在门垫上蹬两脚,长发以一条皮绳系住。他看起来就像一只从山中跑出来的野熊,浑身灰污,带着红丝的眼仿佛几天没睡过觉。
“你们这里买不买得到园艺剪刀?”他把车钥匙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扔,疲惫地问。
“有。不过你要不要先到隔壁叫碗面吃?”看他一副即将衰竭的样样,梁千絮真怕他营养不良昏倒。
安可仰没有异议。
“喂,小鬼,去帮我叫碗馄饨面过来,剩下的给你当小费。”他挑出一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递给小铃当。
铃当呛了口气,“我又不是你的小厮……”
梁千絮对她使个眼色,大女生吞下满肚子抱怨,嘀嘀咕咕地跑腿去。
“你跑到哪里去了?”梁千絮拉张椅子让他坐下。倘若他累垮在地上,她一个人可扶不起他。
“山上。露营。”安可仰用力揉揉酸痛的后颈坐下来。
“你明明有舒服的木屋可以住,何必跑去睡帐篷?”她不解道。
“小姐,我也得工作养家活口的。”安可仰懒懒地道。
“……你的正职不是律师吗?”而且她不晓得,原来露营也算一份工作。
“烧哦烧哦!面来了。”
铃当端着一碗热呼呼的面回来,托盘里还有几碟小菜和一罐饮料。
“感激不尽。”安可仰把整个托盘接过来。
“且慢!只有馄饨面是你的,其它统统是我的!”铃当老实不客气地把卤豆干和猪耳朵抢过来。“梁姊,这双筷子给你!一起吃。”
呿!安可仰捧着一碗白面,越看她越不顺眼。
“不用了,你慢慢吃。”梁千絮忍住笑意。
铃当一如以往,跳到柜台的一端坐定,安心准备享用自己的盛宴。
“喂,小姐,这里是桌面,不是椅子,我还要吃面。怎么这么没规矩?坐没坐相。”安可仰用筷子敲敲原木台面。
“吼!你比我妈还唠叨!”铃当咕哝两声,跳下来,另外找张椅子坐下。
“我说,现在大专院校不是应该开学了吗?你还耗在这乌龟不靠岸的深山野岭做什么?”他夹一筷面进口,眼睛径盯着铃当。
“铃当念的是高职,今年刚毕业。”她帮忙代答。
安可仰轻哼一声。“这年头大学的录取率超过百分之百,考不上都还比考上难,一个高职毕业生拿什么出去跟人家竞争?”
梁千絮对他使个眼色。老实说,她也觉得年轻人不妨多读点书,然而这是铃当自己的事,轮不到他们这些路人甲来出主意。
“喂,老伯,行行出状元这句话你听过没有?”铃当不爽了。
“老伯?我今年才三十三岁!”安可仰呛到面,赶快抢过旁边一罐开过的矿泉水灌一口。
“三十就已经够老了啦!还学人家留长头发装年轻。”小铃当悄声咕哝。
“是是是,我对不起你,我年过三十就不应该再活着了。”安可仰龇牙咧嘴的笑。
这个,气氛好象不太对劲!梁千絮赶忙出来打圆场。
“铃当,你不要再说了,让安先生好好吃面。”
虽然她不希望铃当和他走得太近,可是也不愿意见到两个人凡走过之处留下阵阵硝烟啊!真是失策,刚才应该叫他自己去老王的店里吃才是。
“梁姊就不一样了,我们都还是青春美少女,对不对?梁姊。”铃当赶快替自己拉一个同盟国。
“呃……”正直的本性让她不能昧着良心点头称是。“铃当,我……我半年前就跨入‘老人家’的领域了。”
嘿嘿,安可仰立刻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什么?”铃当瞪大明眸。“乱讲!梁姊看起来这么娇小又这么年轻,哪里长得像三字头的人?”
“不然三宇头的人会多生出一只眼睛吗?”安可仰哼笑。
“你怎么这么幼稚,还跟一个小孩斗嘴?”梁千絮白他一眼,再回答铃当的问题。“我念了七年医学院,当了四年住院医师,外加一年总医生,你说我今年几岁?”
事实上,她的专科考试才刚通过不久,以医师的资历来说是浅得不能再浅,若非清泉村这样荒僻的地区,可能也没人敢请她这少不更事的小医师吧!
“啊--你真的三十岁了?啊?啊!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看不出来!”铃当大受刺激。天哪,亏她还把梁姊当成姊妹淘说,原来梁姊也是“上一辈”的人!
“还下快逃,你已经被老妖怪包围了!”安可仰露牙恐吓她。
“哼!什么妖不妖怪的,幼稚!就算是真正妖怪出现,我也兵来土掩,水来将挡。”铃当神气地摆开架式。
“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年纪轻不读书就是会闹这种笑话。”安可仰嘲笑她。
“安!”梁千絮警告地瞪他一眼。
铃当老羞成怒。“梁姊说你是一个律师,还考到很多国家的执照,那你一定念过很多书啰?”
“好说。”
“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啊!还不是一天到晚在这里鬼混!”铃当得意地反击。
“起码我有张执照和文凭可以骗骗人!”
“那你倒是说说文凭有什么用处?”铃当不服气道。
“文凭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让你很理直气壮地说:文凭一点用处也没有!”安可仰怡然喝口汤。
“好了,够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梁千絮头痛地举高双手。
“唉!现在的小孩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我女儿也是一个样,只要有计算机可以上网玩Game就好了,叫你们打开课本跟叫你们吞毒药没两样。”安可仰大摇其头,低头再吃一口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