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前些时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事情一忙,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碧月说的“四仔”,竟真是这小子。
“我没有!”
煌辰星脸色一沉。“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别以为你年纪小,我就会手下留情了……”
“我就说我没有嘛!”四仔急着叫说:“我哪有私闯民宅!我可是正正当当在煌府里当差!”
煌辰星脸色又是一沉。“谁带你进府的?”他这个“管事”居然不知道!
四仔磨蹭半天,在煌辰星阴森眸子的威胁下,只得供出林大,又招出了刘厨子。
“这刘厨子胆子也太大了,没我的允许,竟敢随便留人!”啪地,煌辰星用力击了一旁的树干,一副怒火中烧,吓得四仔打个哆嗦。
“我问你,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你难道不晓得这儿是禁止闲杂人出入的?”
也不必煌辰星大声胁吓,他只消那么一站、脸色一阴沉,就有股难以形容的气势。四仔再滑头,也被压得透不过气,滑溜不起来。
“我……”他两只眼骨禄乱转,还想做困兽之斗。“我迷路了……对!我迷路了!这院子这么大,搞得我昏头转向,找不着地方!”灵机一动,想到了借口,舌头也顺滑起来。
“哦?你要去哪里?”
“呃,我要去……‘荷院’。刘大叔让我去搬清理出的树枝晒干,好当柴火。”
“‘荷院’的事‘荷院’的家丁自会处理,哪轮得到厨房来管。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谎欺瞒!”
“我没有!”四仔连忙否认,摇头又摇手。“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甚至举手状若发誓,以示他的清白。
就在他举起双手时,从他怀中跌落出那册帐本下来。
“这什么?”煌辰星捡起帐本。一看,脸色大变,垮了下来。
四仔也是脸色大变,心头暗暗叫糟。
“你怎么会有这帐本?”翻了几页,翻到作记号的部份,脸色又是一沉。一个箭步上前,捉住四仔,沉声喝问:“快说!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么拿到这帐册的?。”
四仔急得冒汗,只想抵赖过去,偏偏急中却生不了智,望着帐册干瞪眼。
“你说不说?来人……”
“我说!我说就是!”四仔只得硬着头皮老实说:“那是要交给老虎儿的。”
“老虎儿?”煌辰星愕愣一下。
“就我胡姐。”
“胡姬儿?”果然是她!一大一小狼狈为奸。
四仔翻个白眼,一副“不就是她,还会有谁。”
“你怎么知道问题出在这里的?老老实实给我招来!”煌辰星指指帐本里做了记号的地方,不问清楚不肯罢休。
四仔只好一五一十全都招出来。
“那绣帕与炒三菇呢?也是你里应外合?”
四仔不情不愿的把他怎么哄刘厨子及搏取碧月同情的事都交代出来。
这时,一棚之隔的胡姬儿听到骚动,还以为是四仔;等了半天,却见不到人,觉得奇怪,小声喊说:
“四仔?四仔?是你吗?”
四仔望望煌辰星,不敢吭声。煌辰星面无表情,取出刀子往棚子一割,割出一条裂缝,将四仔塞进去,自己也跟着穿进去。
“四仔!”看见四仔忽然“破棚”而入,胡姬儿不禁低讶出声。
再看到煌辰星,她“啊”一声,又惊又愣,然后着慌起来。
“胡姐,我们惨了!”四仔扁扁嘴,垂头丧气的。
煌辰星冷口冷面,哼一声,一把将帐本丢在桌子上。
胡姬儿一看,罪证确凿,赖也赖不掉,只得认了,硬着头皮说:“好吧,算我运气不好,被你逮个正着。你想怎么样?”
“哼!难道你一点都不知羞耻吗?”
胡姬儿嘴硬,强词奋理:“这有何可羞?说到底是你们煌府自己不好!不单要能下得了厨房,出得了帐房,又要能缝缝补补刺刺绣绣。寻常人家的女儿,谁做得到这么多?我看骨子里根本就藏有门户之限,还美名什么公开选亲,不过只是寻我们开心!”
做了这等勾当,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怪到煌府头上,煌辰星不禁气结,冷冷说:
“煌府原非平常人家,终身大事,更不可儿戏,在众多良莠不齐的对象中选择最适合煌府少夫人这位置的,本是合情合理之事,有什么不对?”
“既然定下诸多条件、要求,何必公开选亲?”
照理说,这般你来我往,又不是在无人之境,多少会引起人注意。好在这位置偏些远些,一时倒尚未引来注目。四仔眼观八方,扯扯胡姬儿的衣袖,胡姬儿会意,拽住煌辰星的袖子,使劲一拉,随即身子一蹲,避去暴露的风险。
“干什么!?拉拉扯扯的!”煌辰星怒目相向,被扯得也连同矮身下去。
“嘘!”胡姬儿比个手势,要他噤声。“小声点,会被发现。”
这举措反倒教煌辰星啼笑皆非,一腔怒气化为嗤笑。
“你还不是十分可笑?我看你是忘了我的身分吧?”
胡姬儿瞅瞅他,心里飞快打着主意。
“我们打个商量吧,煌管事。”只要不闹开,都好收拾。
商量?煌辰星心里纳闷。
“是呀,”胡姬儿瞥四仔一眼,示意他离开。然后,眨了眨眼说:“你是煌府管事,煌府上上下下的事,你说了就算数,对吧?可你有否想过,一旦你家公子娶了亲,情况可就大不相同。这煌府少夫人位置可说是‘牵一发动全身’。煌公子娶亲的对象,对你面言,可是有莫大的影响。”
啰哩叭嗦究竟想说什么?煌辰星仍不明白,蹙额望着她。
“煌管事,你是聪明人,煌公子娶了哪家姑娘都是一样的。可对你我来说,却不一样。你要是能帮我这个忙,我绝不会忘了你的好处的!”
啊!?
她——她、她竟然、竟然想贿贿收买他!
实在没意料到,煌辰星又惊又怒,继而怒而失笑。
“你就真这么想攀龙附凤,当煌府的少夫人,不惜如此寡廉鲜耻,甚至不惜嫁一个连性情长相都不知、从未曾会过面、且对他丝毫不了解的男人?”口气不无鄙夷讽刺。
胡姬儿拈手拔掉根刺,眉睫轻扬,倒笑说:“煌公子不也如是?缝绣功、下厨艺,甚至还管帐的本事,又是哪样能‘了解’煌管事说的性情?旁的不谈,就这上京城,又有多少夫妻是如煌管事说的‘相知相解’才结合的?”
难怪杂院里的人会说她是“胡姬”的女儿。就这等胡儿才会有的性子,难驯且不安分。唤她“胡姬儿”,大抵也没冤叫了她,教她枉担了这个名。
煌辰星闷哼一声。
“你倒是伶牙俐齿。”有几分被她驳倒之势。
“煌管事过奖了。”
啧!明知他讥刺她,她却当赞誉。
“就算你所言有些许道理,但既然公开选亲,众家姑娘各凭本事、公平竞争,你如此取巧投机,且竟妄想收买我,可耻不可耻?”
“吔?”胡姬儿却诧讶的睁大翦水双眸,诧笑说:“煌管事,煌府是商贾之家是吧?从商之人,不都尽一切手段,以最少的本钱,得回最多的好处不是吗?从商之道,难免投机,不免取巧,只要能不亏损便好。你指责我投机,岂不迂腐?”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说得煌辰星一时语塞。他何尝吃过这样的闷亏,当下哼一声,沉着脸不吭声。
胡姬儿塞言观色,小心陪笑。“煌管事,你我一而再、再而三如此不期相遇,也算有缘。既然有缘,你不妨助我一臂之力,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帮了我,我要进了煌府,你在煌府的地位就更加巩固,我也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一定会感谢你再造之恩……”哎呀!咬文嚼字的,光说就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