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师父说过的--历任成天府知府只要接到密令,结局都不会太好……
“不要去!”她突如其来的冲口而出,把两个大男人都吓了一跳。
慎重交代好事情,让齐时离开之后,凌旭走到窗前,凝视那张惨白的脸蛋。
从认识她以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他没见随风这么惊惶过。
“怎么回事?”他略皱着层问:“你在嚷什么?”
“那个……密使,密令……”
随风说不上来,就是有股不对劲的感受梗在心头,令她忍不住慌乱。
她在微微发抖,震得她捧住的碗和调羹撞出叮叮轻响。凌旭接过了,搁在旁边小桌上,然后,温厚略粗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
“别急,慢慢说。”凌旭低声哄着。
“你别去好不好?”随风仰脸,头一遭这样好声好气的求他。“我……我师父说,成天府的知府,只要接了密令,就……反正……反正这个密令……你能不能别接?”
凌旭只觉得心头一阵酥麻。
先别管她要求的是什么,光看那双水盈盈的眼眸满怀期盼的瞅着他,甜软嗓音殷殷恳求……说实话,就算是要他去天上帮她摘星,他搞不好都会去。
可惜这次他不得不硬起心肠,拒绝她的要求。
“不成,我非接不可。”他温言道:“京里来的这人相当要紧。我不是第一次见他了,他绝对不会对我不利的。”
“可是……”随风着急!“可是……”
“不会有事的。”凌旭扯起嘴角,俊美脸庞上此刻尽是笑意,他低声问:“你很担心?你怕我被人害死?”
随风心事被说破,羞得一张小脸都红了,嘴上却还是倔强着不服输。“谁……谁担心你!我只是……只是怕你没办法帮我查薛师爷的事!”
“这次的密令,应该就是跟薛师爷有关。”凌旭握紧了纤纤小手,脸色转为凝重。“所以,我非接不可。”
第七章
“日行百里,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你们……就带了这玩意儿来?”凌旭睁大一双狭长神气的丹凤眼,不可置信地问。
他此刻正站在一个很奇怪的房间中央。到处都是绸缎--绸被面、绸帐额、缎子椅套还缀着流苏,更别提那熏得香喷喷的枕头衣箱,和花团锦簇的装饰了。
分明……是姑娘家的闺房!
起初他死都不愿进来,得要齐时百般相劝才勉强首肯。进来之后又是一脸不悦,好象谁欠了他钱似的。一路都在骂齐时,哪里不好找,竟找来姑娘的房间。
“花魁孟之荃的房间,大人,您知道有多少人想进来吗?”齐时无限委屈的指出:“要不是小的跟孟姑娘有私交,哪能在一天之内找到这隐密又安全的地方!”
“私交?你平常还有逛窑子的习惯?”凌旭还是板着脸。
“大人!孟姑娘是小的从前……”
“闲话休提,进去就进去。你说的,没人会打扰,给我在外面守住,谁都不许放进来,听见没有?!”
虽然到处香味又令人眼花撩乱,不过幸好如齐时所说,花魁的私人住处没人知道,更没人打扰,因此凌旭强压住满心的不悦,在房中等待。
可是,当他等的人现身之后,让他原有的不悦……更火上加油。
最先进来的是一名丽人,脚步轻盈,显然有武功底子,虽然穿着男人的黄长衫外褂,披着帅气玄色大氅,却仍难掩其丽色。
丽人将怀中抱着的层层包裹物放在桌上。一拆开来,是个小瓷罐。气质清冷的丽人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凌旭。
“这是什么?”凌旭皱起了眉。
“腊八粥啊。”低沉却含笑的男性嗓音在身后响起。
“腊八……”凌旭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态度?”刚进门的男子懒洋洋的说:“这可是顺禾宫选材经月、熬煮了一天,方送进皇宫里的好东西,特别装罐封寄,千里迢迢给你送来,你居然毫不感谢?”
“没有千里,两百里而已。”旁侧的丽人提醒。
男子闻言一笑。他也披着防风大氅,用暗金线绣着灿烂的图案,质料高文件、做工细致,却看他脱下后随手丢在一旁,毫不在意。
黝黑的英俊脸庞,轮廓仿佛刀刻似的深,一双鹰目炯炯,但最特别的,却是他一身惊人的贵气,无须多言,在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
“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密令。”凌旭面对这样的贵人,却一点也不胆怯,他不耐烦地说:“如果只是这个,随便派个人送就成了,干嘛弄得神秘兮兮的!”
一身黑衣的男子大剌剌坐下,撇着嘴角,带点嘲意说:“你不先尝尝吗?这可只有皇亲国戚或封疆大臣吃得到,一路用暖裘包着,让我们凤护卫小心翼翼捧到你面前的。连我都还来不及享这口福。”
“你要吃,多的是人伺候你。”凤护卫睐他一眼。
“我……带回府里再吃。”凌旭眼神闪了闪,回避两人审视的目光,有点尴尬的咳了咳。“哎,到底有没有消息?”
“当然不会让你失望。”黑衣男子取出怀中的文卷,递给凌旭。“拿去吧,不用太感谢我。”
凌旭接过,立刻低头读了起来,把两人撇在一旁。
“看样子……没事儿了,连寒喧都不跟我寒喧,真是好热情的招待啊。”黑衣男子懒洋洋笑着。“不过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今晚大概得在这住下。”
飒爽的凤护卫撇开头,淡淡的说:“要住你自己住,谁跟你‘我们’。”
“难道你想连夜赶回去?要是传出去,好让人说我虐待自己的人?”
“两位想打情骂俏,麻烦回亲王府去,别在这里惹人笑话。”凌旭虽然看着手上文卷,耳朵可也没闲着,嘴巴更忙,忙着调侃。
“亲王府?你眼里何时有过亲王府、有过我这个王爷?又何曾尊敬过我这个堂兄?”黑衣男子凉凉地问,语气里却有几分不满。
“是要我换朝服行君臣大礼迎接吗?也行,您老明天到府衙,我作戏作全套。”凌旭抬起头,毫不畏惧。
“罢!还是这样的口吻,分明不把人放在眼里。”黑衣男子俊容罩上淡淡的不悦,拂袖而起。“一年到头不肯进京也就算了,连书信都不捎一封,真有事了才找上门,这还像一家人吗?”
“我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不需要听这些。”凌旭悍然制止黑衣男子的话。“你帮我调查的事情,我很感激。行了吧?”
“你可知道,要调查这件事,有多么困难……”
“不过,这个薛承先,正如之前推测的,确实是前朝钦天监魏澜的儿子。抄家之后,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凤护卫适时插嘴,试图把话题引开,不让堂兄弟俩继续针锋相对。
“对了,你是怎么想到要查薛承先的?”果然奏效,黑衣男子立刻追问。
“钦天监所学不外传,子孙后代也不得改行,所以薛师爷会如此精通那些玄妙之事,其来必有自,这是一个线索。”凌旭缓缓又说:“然后,他一个文人书生,却屡次上景郕山观察探勘,实在有些诡异,这是第二个线索。”
黑衣男子点头。“依我看,他应该是针对景郕山的风水而来的。”
“放心,我一直顾得好好的,他还没有机会破坏什么。”凌旭的回答带着些许讥讽。
黑衣男子眼眸里开始弥漫怒气,极其威严地冷冷看着凌旭,后者也毫不胆怯地与他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