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华陀打开药箱,整理名贵草药,还是不敢看她。“他、他那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来医。”
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一花,珠帘剧烈晃动,唐十九已经掀帘闯了进去。
“爹!”她冲到床边,粗暴的抓起锦被,唰的一声就扯开来,整件扔到床下去。
铺着香软锦褥的床上,卧着一个清瞿俊朗的中年男人。他脸色灰白,双眼紧闭,一手还捂着胸口,嘴里不时发出呻吟,仿佛已经病入膏肓。
“你今早出门,要去跟那些叔叔伯伯们见面时,不是好好的吗?”瞧见爹爹神情痛苦,她把木桌一扔,急忙在床边坐下,心里不但焦急,也纳闷得紧。
今儿个晴空万里,爹爹早上找了三五好友,相约在青龙湖畔斗酒比武,说什么绝对要大醉而归,才隔了几个时辰,却传来他病倒的消息。该不是酒喝多了,所以喝出问题了吧?
“别再提那些老家伙,我要跟他们绝交!”唐威猛地睁开眼睛,一想起那群老友们,就恨得牙痒痒的。
“为什么?”
提到这件事情,他就觉得一阵心痛。“那些老家伙,今儿个居然全都抱着孙女来跟我炫耀!”
唐十九翻翻白眼。
“那又如何?你有孙子啊!还多到你连名字都记不得。”
她的十八个哥哥,只要有娶娇妻的,就尽职的增产报国,像是在比赛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生,生了一大堆,努力给爹爹添孙子。
“但是,我没有孙女啊!”唐威委屈的大叫,双手捧着心口,眼睛里居然还闪烁着泪光。
又来了!
“搞半天,你根本是装病啊”她撑着额头呻吟,只要爹爹一提到这个话题,就觉得头大。
唐门是酱料世家,创业至今已有五代,所酿的酱料远近驰名,就连皇宫内院所需的酱料,也全由唐家负责供应。
只是,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唐家不但生意兴旺,就连男丁也兴旺,不但兴旺,还兴旺过了头,三代共有几十个儿孙,都全是男儿身,生不出一个姑娘家。
唐威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几年,总算盼出了个女儿。想当初十九出生时,他欣喜若狂,还跳上唐家的屋顶,仰天狂笑了整整两个时辰。
只是,宠了女儿二十几年,他又开始心痒难耐,渴望含饴弄孙。而且,他想抱的不是孙子,而是宝贝女儿生的外孙女。
“十九,我只能指望你了。”唐威握住宝贝女儿的手,一副可怜兮兮、求“外孙女”若渴的模样。
她捏紧拳头,眯着晶亮的眸子,这会儿不只是觉得头大,甚至还开始觉得头疼欲裂了。看来,跟爹爹相比,她才是那个需要大夫的人。
“你就为了这件事情,特地把我找回来?”她咬牙切齿,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艳丽的脸儿罩上一层寒霜。
“这件事情很重要啊!”唐威振振有词的回答。“你那个铁板神算孟叔叔说了,唐家的儿女里头,就只有你命里有女儿,所以……”话还没说完,他的双手已经空了。
唐十九已经忍无可忍,懒得继续这恼人的话题,当场抛下泪眼汪汪的爹,快步离开床铺,抓起扔在一旁的木桌,转身就往外头走。
“等等,你要去哪里?”唐威撑起身子,急忙大叫。
“我很忙!”她头也不回的回答,脚步更快,笔直的往外头冲,急着要离开这间屋子,逃避爹爹的殷殷期盼。
“十九,回来啊!”
“少啰唆!”
“十九……”
“烦死了,我没空啦!”
唐威的声声呼唤,阴魂不散的从屋里追了出来,她一路跑得飞快,迅速穿过回廊、绕过偌大的庭园,直奔回门前,一把抓住缰绳,翻身就跃上黑马。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总管,见她来去匆匆,连忙壮着胆子上前询问。
“呃,那个,小姐,您、您是准备再回酱场去吗?”酱场里工作繁复,每桩每件都缺不了唐威的掌上明珠,上百名酿酱好手,全需要她监督指挥。
“我要去收帐!”让爹爹这么一闹,她心情大坏,不想再回酱场,只想发泄怒气,想找个倒霉的家伙来“纾解”一番。“说,哪个地方欠咱们的债最多?”她杏眼闪亮,杀气腾腾的喝问。
总管冷汗直流,脑子里闪过帐簿上的纪录,火速说出答案。
“龙、龙门客栈。”
“好,”唐十九一挥木桌,策马转了个方向。“我就去龙门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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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客栈就位在玄武大街旁,平日里宾客满门,今天却一反常态,门前冷落车马稀,客栈内更是空荡荡的,不见半个客人上门。
只是,门里门外冷清,屋顶上却有好戏上演。一个肤白如玉、眼若晨星的美人儿,正半卧在那儿,悠哉的饮酒作乐。
“嗯,好酒、好酒,不愧是贵江春!”她醉态可掬,酒气蒸红粉脸,热得她全身酥软,凝玉似的指,开始解起衣衫上的扣子。
那春光弥漫的美景,要是让哪个男人瞧见,包管连眼珠子都会跌出来,恨不得能变成为屋顶上的一块瓦,好跟她多“亲近”些。
可惜,如此美景,可没哪个男人有福分、有胆量能够欣赏。
屋檐下头,有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把守,冷瞪着远近的行人。他防守极严,隔壁几扇欲开的窗户,才刚推开一条缝儿,就被一记凌空射来的飞刀牢牢钉死,吓得人人缩颈闭眼,根本不敢往屋顶多瞧一眼。
在这冷戾的目光下,突闻马蹄急响!
一匹黑马驰近,横越玄武大街,骑到客栈门前。来人拉缰勒停,马儿人立而起、长嘶急鸣,停在那黑衣男人的面前。
男人一步未闪,冷冷的看着对方。
马上的女子挑眉,一双明媚却英气十足的眼,看着杵在门前的“门神”,非但没有吓退,反倒还下巴微扬,傲然的开口。
“你家主子呢?”唐十九高踞马上,虽然模样艳丽绝伦,却穿着得像个男子,就连言行举止也粗鲁得很,让人不敢恭维。
黑衣男人面若铁石,吭都不吭一声,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
她双眼圆瞠,正准备开口骂人,一件冷冽清凉、用金丝绣着朵朵菊花的罩衫,却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她接住那件罩衫,抬头往屋顶看去,而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对裸露在日光下,粉嫩白晰的肩头。
声如霹雳的喝问,如旱天雷般响起。
“你在做什么”
喝得半醉的龙无双,疑惑的探出脑袋,发现那声喝问是来自十九,立刻笑开了脸。
“唉啊,唐姑娘,原来是你啊!”她笑咪咪的打招呼,玉足挂在招牌上,满不在乎的晃啊晃。“我在喝酒啊,你也上来喝一杯吧!”
唐十九对美酒没兴趣,对她的半裸却很有意见,不客气的指着屋顶大骂。“喂,你这女人,还要不要脸啊?居然连衣服都脱了!”
周遭的行人同声抽气,却没人敢抬起头来,就怕要是多看一眼,黑衣人的飞刀,就要招呼到自个儿眼珠子上。
“别担心,没人看见的。”龙无双像是只慵懒的猫儿,趴在屋檐上,望着门前的贵客娇笑。
“没人看见,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脱到只剩下一件肚兜啊!”十九双手插腰,瞪着屋顶上半裸的美人,那双漆黑的眼儿,在恼怒时显得更加晶亮。“我有事找你,快点给我下来!”
“唔,再等一会儿嘛,我酒还没喝完……”龙无双醉喃着,又斟了一杯酒,徐徐啜饮入喉,双眼因酒意而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