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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我……我不知道。”什么叫痛苦?寻觅了怎么会找不到?找到了又怎么会失去?他一点儿也不明白。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本来就不应该有这样的疑问,因为找到而喜悦、失去而痛苦,都是很公平的事,对不对?”

  “应该是吧。”他不太确定的回答。是公平没错,有得、有失,这世间才会平衡。

  但是为什么她要跟他说这些话?

  “阿久,你喜欢住这里吗?”

  “嗯。”他点点头。

  “即使阿爹叫你读书?”

  “嗯。”他再点头。

  “那我念一首诗给你听,你把它背起来,阿爹一定会很高兴。”

  “什么诗?”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背诵诗经里的第一首──关雎。

  “这是什么意思?”

  “在那河中的小小青草洲上,水鸟儿相和唱着歌曲,美丽的少女,我多么希望能和你交往。水里参差的荇菜,优游地左右摇摆,高洁的少女,不论醒着、睡着,我都不自禁地想着你……”

  第六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树上蝉声唧唧,树下阿久反复背诵着这一千零一首诗。他很喜欢这首诗,这首诗所表达出来的意境,令他不觉神往。

  优游的青草,荡漾的水波,躺在扁舟之上,沉沉欲睡,美丽的少女,轻轻地哼着小曲儿,小小的手执着香扇,为他扇去一身暑气……

  想着想着,他愈觉得是一个好主意。

  “小那!”住到这里以后,他就跟着童大夫叫童舒那小那,不过没有跟着小那叫童大夫阿爹就是。

  “小那,你在哪儿?”

  “你大呼小叫什么?”童大夫由看诊室探出头来。

  “我……找小那。”

  “小那在后院,你别乱嚷嚷,吵了我看病。”

  “喔。”他应了一声,便走开了。

  好奇地跟着童大夫一起由看诊室探出来的头还有好几颗。

  “童大夫,那人……是您的亲戚吗?”

  这几日来看病的病人或多或少都看到阿久了,谁让他像游魂似的,老在那儿晃呀晃的,整个屋院都给他走透了。

  对于这样一个前所未见、英俊到不可思议的年轻男子,将每个人的好奇心都挑到了最高。

  “呃……算是吧,他是我亲戚的孩子。”

  “是您夫人那边的,还是──”

  “嗯……是。”这种小村庄的人好奇心尤其重,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很优秀耶!我见他在树下朗诵诗词,念得可流畅,是不是打算要进京赶考啊?”

  “这……还差远了……”童大夫拭去了一滴冷汗。他知道阿久会背关雎,但也就只这一首,而且还背不完整。他可是连李白都不认识,更别提孔孟那些古圣先贤了,别说进京赶考了,就是跟眼前这些庄稼汉斗起词曲儿来,也远远不及呀!

  “童大夫,您莫谦虚,您这屋子一向只有您跟小那,现今多了一个男子,让人不想偏都难……”众人挤了挤眼,都咧开嘴笑了起来。“是给小那找的夫婿吧?我们看这人相貌英俊、举止优雅,还一脸聪明相,您老跟小那要享福啰,真是羡慕啊!”

  “呵呵……”童大夫只好跟着苦笑。

  依他多日来的观察,这个阿久几乎是没有什么常识,可若因此而认定他是个白痴,又不太对。他好逸恶劳,喜欢享受,叫他做什么,不论是为长者折枝、抑或挟泰山以超北海,他皆谓:“我不能也!”

  一个白痴,给他吃喝就应该言听计从,可这阿久啊……唉……唉……唉……

  “童大夫,您叹啥气?”

  “定舍不得他家闺女了。”童舒那被退婚的事,整个村子都知道;而童大夫拼命到林家讨回公道的事,大家也都知道。童舒那回来以后,童大夫便宣称他家闺女就当未曾出阁过,从此与林家老死不往来。

  童大夫跟童舒那都是好人,村里头大家都顺着他们的意思,绝少谈到童舒那被退婚的事,有也是关起门来偷偷的讲。其实,不说被退婚或她脸上那青色巴掌大的胎记,光说年纪啊,过了今年就廿五了,就算嫁人,能生得出孩子吗?

  跟他同年的姑娘,许多人的孩子都快十岁了。

  只有阿春家不计较,阿春喜欢童书那,但阿春他娘却是图着童大夫的家产、童大夫的衣钵。她说她才不在乎童舒那的年纪或是胎记,生不出孩子来倒好,等她家阿春掌权了,再讨几房年轻的小妾,到时要几个孙子没有?

  只是苦了童舒那心性那么良善的一个女孩子……

  可阿久的出现,亮了大伙的眼睛,除了阿春他娘曾抱怨对方那副长相非精即妖外,大伙儿可都是乐见其成。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们瞎起哄什么!不用看病了?”童大夫拉下脸,模样严肃了起来,大家赶紧正襟危坐,不敢再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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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找到你了。”

  童舒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工作,背影缩得像一颗小球。

  她抬头看着阿久,笑着说:“你在树下念书,舍不得吵你。”

  他跟着蹲在她的身旁。

  “你在做什么?”

  “你猜呢?”

  地上摊着生长约三、四年的桂笋,切成一节一节的,还有棉线和一些纸跟颜料。

  “你……要做纸包竹笋?这笋子太老了,不太好吃吧?”他还挺喜欢笋子的,不过他喜欢的是刚冒出芽的嫩笋子,可不是这种已经变成竹子的笋子。

  “不是吃的。”她笑。“我是要扎纸鸢。”

  “纸鸢?”

  “扎好了以后可以在空中飞,很好玩的。”

  “是吗?”原来是要做在天空飞的玩具,这有什么意思?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做?”

  “……好吧。”他本来想拒绝做这么落伍的玩具,可是又有点想跟她一起做,他喜欢跟她一起工作、看她认真的模样,有时看她额角渗出一点点晶莹的汗水时,他会有冲动想用手指拭去它,但都克制住了。

  他不喜欢做一些自己不能理解的动作。

  “你想做什么形状?蝴蝶还是鸟?还是你要做美人?”

  “我、我做飞碟好了。”

  “飞碟是什么?”

  “圆圆的……”

  他跟她把想要的形状剪好,她做的是小鸟。

  “原来你是想做大盘子啊?”

  他点点头。然后两个人便拿起毛笔开始把颜料着上去,童舒那很仔细地将小鸟着上五颜六色,看起来很是灵巧;阿久的大盘子则全部上同一个颜色,灰灰浊浊的,很不起眼。

  “这纸鸢要飞上天空,颜色多一点比较好,会看得清楚些。”

  童舒那看着阿久的纸鸢,有点不赞同,这灰浊浊的大盘子,飞上青空还找得到吗?

  “放心。”阿久自信满满地跟她一起制作骨架,先用棉线牢牢固定好,再绑上提线。

  “做好了!”童舒那欢呼,手里扬着纸鸢。“到山上放风筝去!”

  “好啊,到山上去,我也想顺便去河里乘坐小船。”

  “去河里乘坐小船?”她傻傻地重复一遍他奇怪的愿望。

  “山里有很大的河流,我想在优游的水波荡漾下,躺在船上睡午觉。”

  “那河流……有点急耶……”他该不是指她抓鱼的那条河流吧?先别说那溪流可否泛舟,就是可以,那舟在哪里?敢情他真以为山里野渡无人舟自横,随时都会有一叶扁舟躺在河床上等着他不成?

  “没关系,我不怕。”

  “那好吧。”他都不怕了,她担什么心!“我们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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