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吃过了。”她跟着踏入。
“那你先去找位子吧,我还没吃。”他在柜台前说道。
“好。”
高岁见叫了一套早餐,想了想,又多买了一杯柳橙汁。端着盘子找到她占的位子,是靠窗的地方,她正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他走了过去。
“柳橙汁请你。”将杯子放在她桌前,他在她对面坐下。
她转过头,先是一愣,随即赶紧掏出自己的小钱包。
“不不,不用你请,这样我会不好意思。”她取出硬币,微微笑道:“谢谢你,但是我们各付各的。”
高岁见觉得她的举动不知要算可爱还是不可爱,果汁原本是打算拿来当她帮忙写作业的小费,她不要就算了。懒得争执,他无所谓地收下那几枚硬币,一边从背包里拿出讲义,一边把自己手上的汉堡包装纸打开,他说:
“这些对你来说很简单吧?你只要把答案给我抄一抄就好了。”
“抄……抄一抄?”她略微讶异地望着他。
“有什么问题?”他咬一口汉堡咀嚼道。
“没有……不、那个……”她低下头,欲言又止,深呼吸几次后,很用力地重新抬起脸,加重音调地对他说:“我觉得作业照抄是不好的事情。”
“啊?!”高岁见差点被嘴里的果汁呛到。他突然庆幸他们是在吵杂的快餐店里,否则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目。
“呃……不好意思,我说得太大声了。”她沮丧地低声道歉,当发现他看着自己时,连忙振作了起来,“那个,我跟你说喔,我只答应要帮你而已,抄作业是不好的事情,不可以。”虽然室内有冷气,她却紧张得直冒汗。
她意外的言行令高岁见怔楞,待回过神来,才无趣地应了一句--
“……是哦?”那现在就可以解散了。
“可是我还是可以帮你。”她接过他的讲义,然后打开自己的包包,取出课本和布制笔袋。
“喂,你--”高岁见不懂她是什么意思,正准备要问,看到她那个胀得鼓鼓的旧笔袋,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好像以前曾经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东西。于是他随口道:“你的笔真多。”他就只有基本的蓝红两支。
对了,忘了是一年级或二年级的事情,有个坐在他旁边的同学也习惯带好多笔,而他老是跟对方拿伸手牌文具。方便最后成习惯,立可白、直尺,甚至面纸,几乎什么都是用借的,那个时候,他可以书包空空的就去上学。
她不明显地停顿了下,笑笑地轻声说:
“还好啦。”然后低头努力写着。
高岁见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用餐之间,他发现她已经写好了两张讲义,他取来一张,瞠目无言好半晌。
一个一个尚待填空的括号内,只有铅笔写上的罗马数字。
“等等!你写的是什么?”什么的密码啊?
“是答案所在的课本页数。”她推推滑落到鼻前的镜框道。
“你写课本页数要干什么?”
“让你去找答案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么,直接填上答案不是比较省事吗?!他差点没吼出这句话。
既然答案都给他了,干嘛要多浪费一倍的时间?很想埋怨她无聊的多此一举,但基于有求于人的是自己,只好暂时忍住气。
算了,就当成自己再抄一遍吧。拿出自己的课本,他不大高兴地按照那些数字开始寻找空格里必须填入的正解。
好不容易弄完一张,她又递来一张。他按捺住性子,想着反正只要写完就好。等全部写完之后,他丢下笔,吐气喊了声OVER,抬起头才发现眼镜妹好像一直在望着自己,直到四目相交,才笨拙地移开视线。
周围坐满了人,他看看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他和那一挂同学有约要去唱歌。
“怎么这么晚了,我下午还有事。”他站起身说。
“真的吗?那你赶快走吧。”她体贴地说。
“可是……”今天他完全没教到她。
“什么?”她不解地抬头看他,
“……没事。”算了,就这样吧,反正她也没帮自己什么忙,这一趟算是扯平吧。高岁见将讲义全部塞进背包里,顺便将餐盘拿起,没有半句朋友间的招呼,连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好像也变得失去了意义,他只说道:“我先走了。”
“嗯,再见。”她轻声道别。
他下意识地俪头望了她一眼,她一个人坐在窗边,小口小口地吸着大概已经变苦的柳橙汁,望着桌面,似乎在低低哼着什么歌。
在察觉他停留的视线时,她抬起眼,意外地脸红起来,然后对他缓缓地挥了挥手,作第二次告别。
他微挑眉,转身将餐盘里的余物倒入垃圾桶,然后很快地下楼。
赶到和同学约好的KTV,他玩乐了一个下午。最近开始在电影院打工的朋友送给他两张免费的电影票,回到家之后整理东西,挖出背包里那一迭讲义,打算夹在课本里明天才不会忘了带,看着答案空格旁的铅笔字,他不意想起眼镜妹那张好似写着“乖学生”三个大字的脸。
星期一有国文课,当他发现向来对国文超级没辙的自己,因为查找讲义答案的过程而记起了一些些重点时,他只能诧讶地瞪着那些清丽的字迹。
“你是在教我怎么念书吗?”
下午第一节下课时间,他再次在图书馆里找到她,劈头就这么问她。
“咦!”吕欣欣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回身时差点撞到书柜。
高岁见反射动作地用自己的手掌当肉垫,才让她的额头免于多出一块瘀青的可能。
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因为我看起来很凶吗?”常有人说他只要皱起眉头,表情就会变得很凶恶,一副要找谁算帐或干架的样子。
“不、不……不是的!”额头一碰到他的手,她立即退后。
他身上难道有毒不成?
“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是!”她略嫌着急地对他说明:“虽然你看起来的确很凶……那个,我是说,其实、你一点也不凶啊!”
这算是安慰吗?高岁见望住她。
“我问你,你故意不写答案而要我自己去查,是希望我能记起来吗?”
“我没有那么厉害啦。”她微微笑着,说道:“只是,只写答案给你不好啊,如果你能自己找到的话,或许念起书来会比较有成就感吧。”
不知道为什么,高岁见忽然觉得她就是知道他对国文相当没辙的事,可能是因为他是自然组的,所以容易让人有那样的联想吧。
他略带讽刺地说:“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让从来不念国文的他居然可以对着课本超过三个小时。
“不客气。”她真当是他在向她道谢而露出笑意。
高岁见一怔,真的很想说:你……有毛病啊?
“咦!”她疑惑地望着他。
他也凝视住她,沉默须臾,忽然放低声音说:“那个……我和你交往的事,我是指那张字条,其实--”
“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她立刻低下头,打断他的话。
“什么?”高岁见颇感意外地问。
“我不会跟别人说……字条的事情,我不会说的。”深深吸了口气,她缓慢地抬起脸,牵起一抹笑,“我不会造成你的困扰,所以,像这样就好,不必做什么特别的事,写作业或讲义都行,偶尔见个面之类的……好不好?”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经近乎恳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