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律没有回答,却说:“你最近过得如何?”看到勿药一时答不上的样子,补充到:“我好久没你的消息。”
勿药笑了。“嗯,很好啊!”
“工作呢?”
“也不错,在一家小证券公司当营业员。”
“很忙吧?”
“嗯,每天都像被鞭子催着跑,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
一律听了轻笑,勿药像是看见什么稀奇东西直盯着一律。
“怎么了吗?”
“好象……”好象有哪里不一样。
以前的一律,是不会轻轻笑这样如同敷衍般的微笑的,如果真的好笑的话,他是哈哈笑到连五官都告诉对方他在笑,眉毛、嘴唇、眼、脸上的线条都是笑的;现在他却只是优雅地坐着,服顺的头发梳得整齐,嘴角微微上扬,如同帝王坐在上位,看底下人卖力表演着。
解释不出,也再没那身分作解释,勿药最终只是摇摇头。
一律也不追问。
沉默再度流转两人间。
回头看了一眼贯谦的会场,勿药出声:“我看他们差不多了,我先进去了,改天再联络。”
一律点点头,浅笑目送勿药进去,站起身,进电梯前被追出来的贯谦叫住:
“等一下!”
一律回头。
跑到一律面前,贯谦心情轻松愉快地笑喘着,他为勿药高兴。“勿药休学的时候,我记得你有来找过我,问勿药去了哪里?”
一律不自然地点了头。
“我那时候跟你说我不知道,其实是骗你的。”仍是那样迷死天下女性般的微笑,贯谦附带眨眨眼:“是勿药交代我不要说的,她交代我什么都不能说,所以……现在我还是不能说。”卖弄关子。“不过你可以自己去问问勿药。”
电梯门开了,眼看一律就要进入,贯谦伸手阻止电梯门关上,交代:
“如果你还喜欢勿药的话,一定要问问她原因。”
电梯门关上,隔开了贯谦期待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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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勿药把自己摔在床上。
大白痴、大白痴、大白痴……
再联络?联络个什么啊?!没问地址电话,在哪里工作都不知道,除非再等个八年重遇再联络,那时可得记得问个地址电话。
勿药嘲笑自己。
一律看起来……变了很多,成熟了、严肃了,也……冷淡了……
也是,都过了八年了。
一开始,忙着逃跑、忙着赚钱、忙着照顾爸爸,没时间哭泣或生气,接下来爸爸死亡,忙着伤心,怨恨起一律,为什么要认识他?不认识他,不会遇上这些事。
然后,伤心到了极点,变成寂寞、孤独,变成想念,每天每天,脑子里都是一律,花去很多时间回忆,仿佛自艾自怜是人生唯一的目的。
一律的爸爸的确说对了,就算当时不对,现在也对了,她配不上一律,再也配不上一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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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药,下星期轮你到训练中心当讲师。”部长过来交代。
隔壁的同事探过头来:“干嘛,每次你一轮到当讲师好象很乐似的?”
勿药频频点头:“难得与世无争,不用看钱过日子的生活。”
“拜托,股票才能帮你赚钱,当讲师是开不起名车的。”旁边同事笑着说。
勿药点点头,但是,她是宁愿当个朝九晚五的讲师,也不想一天到晚泡在股票堆里,替大家圈着钱往前滚,只求钱愈滚愈多,钱多了,才有买名车的欲望,买了名车,又想买大屋,这都是永无止尽的欲求,一开始不去在意,就不会这么累。
爱情也是,一开始不去求,就不会想要,一旦起了头,就难停下来。
勿药想着笑了,如果不是一律这样强势地介入她空白的爱情生活中,她不会兴起要的欲望,也不会失去,甚至不会在意失去。现在她得到过,便日日夜夜挂在心上,等过了这么长的八年时间,重新见着了,才提醒自己,是该放下了。
再见了!过去的横一律与李勿药。
那段时光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外面下雨了?”隔壁同事又探过来。
“听说是。”
“讨厌!每次下班时间就下雨。”
下雨天,人才是存在的啊!空气摸不到碰不着,人走在其间一不小心就被掩没,下雨天,雨点落下来,碰到了,就痛了,痛就知觉存在,这才实在。
“勿药,外面有人找你。”公司柜台的总机小姐小跑步进来,隔着桌子靠近勿药,小声而神秘地对勿药咬耳朵:“是一个大帅哥耶!生面孔,莫非你什么时候偷偷……”
勿药笑着打断她:“少无聊!大概是来问股票经纪的事吧。”
“不是、不是,大帅哥问:‘你们这里下班时间是几点?有一位李勿药小姐吗?今天她加班吗?’我就说:‘有啊!没加班啊!’他就说要等你下班,就在休息室里坐着了。”暧昧地朝勿药上下瞄一眼。“爱慕者哦--”
“什么!哪有……”想不出会是谁,脑海中有个声音开心地说:说不定是一律!却马上被自己反驳。一律怎么会来找她,别说他看起来像个大忙人似的没时间,就算有时问他来找她做什么?重叙旧情吗?别荒谬了。
“来嘛!”总机小姐催着。“来看看,反正要下班了。”说着拉起勿药。
勿药也禁不住自己好奇心的催促,站起身走向会客室。
匆匆探了一眼,勿药随即躲往门后,天啊!真是横一律。
“怎样?是谁?”总机小姐问。
“是……是我以前的家教学生。”含糊应着。
一律怎么找到这里的?
“家教学生?”总机小姐狐疑地看了勿药。“家教学生你怕成这样?欠他多少。钱啊?还是害他落榜三年?”
勿药干笑,总机小姐见没什么戏唱,将勿药一把推进了休息室,也就转身走了。
一律从杂志中抬起头来,勿药还干笑着。“你找我?”
合上杂志,全副的尊重,一律起身:“一起吃个晚饭,可以吗?”
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勿药失态地张大嘴,就差没“啊?”的一声出来了。
一律以拳掩嘴制止笑声流溢出。“没这么夸张吧?”
察觉失态,勿药赶紧合上嘴。
有啦!就是有这么夸张,他们八年没见了,八年哦!完全没联络,她又是一声不响的跑掉。现在一律看起来西装笔挺正是青年才俊,她已经二十九岁喽!再一年就要步入中年女性的大关了!一律约她吃饭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感谢她的教育之恩吗?不是吧?
“不行吗?”他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挣扎下过坦白的自己。“等我一下,我再五分钟就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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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两人在市中心的高级餐厅落座,勿药仍怀疑这是一场梦,这是她昨天因为没问一律地址电话,太呕了而作的一场梦。
“找我有事?”
“没有。没事不能找你吗?叙叙旧啊!”
一律说的理所当然,勿药也不好再问下去,可是这种不确定的感觉令勿药不舒服,她自认已经没有本钱再玩扑朔迷离的爱情游戏,也没有心力,她想确确实实知道,一律究竟想做什么?如果他只是想做些念旧的回忆,就不需要找她了,因为她负担不起这种心情的起落,他给的希望愈多,只会让她愈难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