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莫小姐跟温泉说的。”她解释,“她说你工作很认真,经常忘了吃饭,就算吃,也只是随便拿三明治填肚子。”
“三明治很好吃啊。”他微笑,有意淡化此事。“而且口味很多,任君选择。”
“经常吃也不好。”她认真道,“我们应该五谷均衡,摄取各种营养,这样对身体健康比较好。”
他望她,眼底流过淡淡笑意。“你把我当你儿子吗?听起来很像母亲教训小孩。”
她一愣,颊畔微微发烫。
“我是个大人了。我会照顾自己。”
是啊,他是个大人了,他会照顾自己。可为什么她却觉得好担忧,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了,怎么如此轻忽自己的饮食?人年纪大了,更该注重保健啊!
只要一想起他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加班,口中咬着三明治,她就觉得……有些伤感。
“你就是这样,羽睫。”仿佛看出她的忧虑,他摇了摇头,哑声说,“你就是太温柔了,对人太好,所以当初才会……由我那样欺负你。”
她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我对你太糟了。”他沉声说,神色黯淡,“我不该因为自己心理不平衡,就对你做出那些事,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羽睫。”
她呼吸紊乱。“没、没关系的,我已经……”
“你已经不在乎了。”他低声接话,“而且你早就原谅了我。我知道,我都明白。”他闭了闭眸,“还陷在过去的人,一直只有我。”嘴角淡扬,他嘲讽着自己。
只有他,一直沉沦于愤恨与不平的魔障里,只有他,一直认不清事实。
她是多么好的女人啊!也许是他这辈子所能遇见最完美的女人--他却那么轻易遗弃了她!
“我知道你已经原谅我了,可是我还是想跟你说,对不起。”他黯然低语,“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她惆怅地凝视他。
“还有昨天的事,我也要说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强迫你,逼你回想起那么痛苦的往事--真的很抱歉。”
“非尘,其实……”
“让我说完。”他以一个手势阻止她。“关于我昨天造成的误会你别担心,我会亲自去找那位先生解释,告诉他一切只是我的误解。如果……万一流言已经传开了……”他脸色苍白,这可能性令他自责更深。
“不会的。”乔羽睫微笑安慰他,“你放心吧,早上我接到陈俊杰的电话,我已经跟他解释过了,他也保证不会在外头乱说话。他是温泉的朋友,人还不错,蛮老实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肯给他一个机会?”他问。
她愕然无语。
“因为我伤你太深,让你对感情却步了吗?”他伤感地望着她。
“不,不是的。”她急忙否认,“我只是……我大概不喜欢他吧!”她微微苦笑,“他没办法让我有心动的感觉。”
“只是因为这样吗?”
“嗯。”
“那就好。”凌非尘像是松了一口气,沉默了会儿,忽道:“你应该多认识些男人,总会碰到能令你心动的。我这边如果有好的人选,也会介绍给你。”他转过头,望向窗外。那眼神,如此迷蒙而忧郁,好象他刚刚说出口的话,令他心如刀割。
“你值得一个好男人。”良久,他终于回过头来,浅浅扬唇,“那个人一定会出现的。”
可是她,不一定想要他出现啊!她怔忡地望着他,“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啊,我跟恬恬过得很开心,不一定非要有个男人……”她的声音说到后来逐渐低微。
“也许吧!我知道你过得很好,可是我还是希望能有个人陪着你……”他出神地看她,伸手挑起她一绺发,轻轻抚触。“恬恬很快会长大的,到时候她可能不会经常陪着你,我怕你寂寞。”
“不会的。”她屏住呼吸,他无意的举动让她有些心乱。“我不会寂寞,我还有图书馆啊,图书馆每天有那么多人来来往往,我不会无聊的。”
“你每天是可以碰见很多人没错,也许他们也能陪你聊天,但他们毕竟跟你不是那么亲密……还是会寂寞的。”他松开她的发,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还是会寂寞。他在说她,还是他自己?
真正寂寞的人,是他吧?乔羽睫恍惚地想,恍惚地看着他郁沉的表情。
房内一阵静寂,他一口一口,默默吃着粥,她则默默盯着他。
忽地,电话铃声响起,打破宁静的空气。
乔羽睫迅速接起卧房内的分机,“喂,哪一位?”
“是我,温泉。”话筒另一端,传来温煦的声嗓。
“是你啊,有事吗?”
“我现在在台北。”他说。
“嗄?”
“为了张伯的事来的。”他解释,“你记得吗?之前张伯最小的儿子痉挛,医生说是急性铅中毒,语涵那时就说可能是他们家涂的油漆有问题。后来我们发现那么些油漆的制造商,就是双城旗下的企业。”
“什么?”乔羽睫震惊。
“所以我来这里找语涵,我希望她能接下这个案子,帮张伯讨回公道。”
“她肯吗?”乔羽睫怀疑,“双城可是他们的大客户。”
“她已经答应了。”温泉沉声道。
“真的?”
“嗯,她想打电话寻求凌非尘的支持,可却一直找不到人。所以我来问问你,你这两天有在镇上看到他吗?”
乔羽睫瞥了坐在床上的凌非尘一眼,后者也正看着她,她脸颊一红,“他现在在我家。”
“什么?”这回换温泉吃惊了。
“他……呃,发烧了,所以我让他在我家休息。”她简短解释,“你要跟他说话吗?”
“不用了。到时请他打电话给语涵,让他们俩直接说吧!”温泉停顿几秒,“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
“他没对你怎样?”温泉关怀地追问。
“没事,你别担心,我很好。”乔羽睫安抚他,“我挂断电话了哦?”
“嗯,再见。”
挂回话筒后,乔羽睫犹豫地转向凌非尘。
他扬眉,“谁打来的电话?”
“是温泉。”她低应,将她与温泉的对话简洁叙述一遍。“……所以他请你打电话给莫小姐。”
他听了,神色闪过不豫,“那个张伯是怎么回事?”
“他是营建工人,这些年一直住在镇上。”她柔声解释,“前几年他的腿因为职业伤害跛了,前阵子又听说他三个孩子有铅中毒的迹象,最小的那个还闹痉挛,老二也有发育迟缓的问题。”
竟有这种事?他垂下眸,掩饰眼底闪过的惊愕。
“这个诉讼有可能成功吗?”她问,“能不能跟双城要到赔偿?”
“我看很难。”他低声分析,“双城是大集团,张伯又很难举证证明他的孩子是因为双城卖的油漆有问题才得病的,而且台湾一直到2000年才立法强制厂商全面生产无铅油漆,如果是在此之前生产的含铅油漆造成问题,也很难要求赔偿。”
“那不就没希望了?”她黯然,掩不住失望。
他瞥她一眼,“你很在意这件事?”
“当然啊!我们都希望张伯得到合理的赔偿,他跟他的孩子……实在太可怜了。”她叹息,眉宇漫开淡淡忧伤。
他深深望她。“……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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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做才能让事情两全其美?连续几天,凌非尘一直困在思考的迷宫里。
这天,他坐在镇长办公室,耳朵听着镇长滔滔不绝,心神却悄然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