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偌大的餐厅内,正凝聚着担心忧怀的气氛,随着空气渐渐地滞留,这个气氛是慢慢停驻在此,扩散变化,最后充斥着一片沉重且死寂。当家的主人章瑞祥摆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低头吃着早餐,旁边放的一份报纸,却无心拿起来看,违反却也破天荒头一遭,打坏他四十多年来,每天边吃早餐边看报纸的习惯;而坐在他正对面的人是他的妻子彭颖贞,她一张愁眉苦脸且忧心重重的面容,面前的早餐,是一口也没有动过,嘴里还不时叹出沉重的气来。而一边坐着的章巧恩,是章瑞祥和彭颖贞的小女儿,今年只有十八岁的她,是个天真烂漫、活泼外向、多才多艺的聪慧女孩,不过——此时的她,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古怪,但不像她父亲般的凝肃表情,也不像她母亲般忧心满面,只见她挤眉弄眼换了许多的表情,却始终找不出一个适合在现在这种令人窒息气氛中出现的面容,一双慧黯的大眼,不时瞄望向她正对面,那张摆有丰盛早餐,却一直没人影出现坐下来的座位。她的肚子很饿,饿得是前胸贴后壁了,可是……转眼偷瞄了一下父母,他们都没啥胃口吃,自己若是放肆地吃早餐,实在有点儿对不起他们。唉!现在是如何的一个场面啊?这种要人命的气氛,真的是让人快受不了,好想起身逃离此地,到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鲜美味”的空气!其实,她是可以起身离主的,因为她上学快要迟到了!只是、只是——自己那位亲爱的哥哥还没出现,她实在不舍离开,而且她可还没有去考驾照,现在上课,还是要搭哥哥的顺风车。“瑞祥。”这时捺不住内心不断升起的担忧,彭颖贞轻声出口唤了丈夫,“震豪到现在还没下楼来吃饭,他会不会有事啊?”口吻是掩饰不住的焦虑与不安。“没事的。”章瑞祥一如凝肃的脸,平静的声音,低稳地回答妻子的话。“可是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受了那么大的打击,我怕他……”担心、挂虑儿子的心,使得彭颖贞的双眼,忍不住急出了一层薄泪光。章瑞祥看了妻子一眼,“你以为儿子是那么脆弱的人吗?这样的打击,就会让他跌倒重伤,爬不起来了?”他可是一点担心的心情都没有。“话不能这么说啊……”彭颖贞的话才说到一半,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阻断她要再说下去的话。“大家早。”随着脚步声的突然停止,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餐厅内。“震豪!”见到儿子出现,彭颖贞低喊了声,“你起来啦!快过来吃早餐。”收藏起自己适才所有的焦虑担忧,她换了溺爱式的催促。
章震豪一张俊挺的面容,也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抿抿嘴,低沉的音调回绝了母亲,“我要赶去公司上班,没时间吃了,你们慢慢吃吧,我上班去了,再见。”说完,人一个转身,沉稳的步伐大步地离开餐厅。
“震豪!”见儿子匆匆离去,彭颖贞急急地要叫住儿子,“你……”
“我也要去上学了!”章巧恩起了身,抓起书包,截断母亲叫住哥哥的话,人也闪出了餐厅。追出屋子,章巧恩即时赶至车库,坐进章震豪的车子。
“你还好吧?”在车子平稳开进了马路的车阵中,章巧恩捺不住车内弥漫的沉默,遂而转头望着章震豪的侧脸,问了一句。“还好。”章震豪眼睛直现前方的路况,小心且平稳地开着车子,简单地回了妹妹的话。“还好?”章巧恩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是真的还好,还是假的还好?”“还好还有分真的假的?”章震豪反问了回去。
“当然喽。”她点着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可不相信身为当事者的你,是真的没有受到任何的打击,可以平静着一颗心,如往常一般。”她才不相信老哥是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章震豪嘴角泛起一抹轻浅的苦笑,“不然你希望我能有什么表情?有什么情绪起伏?”“喂!哥——”章巧恩面对哥哥冷静异常的反应,忍不住低喊了出来,“仟倚是你相恋五年所爱的女人耶!”“那又如何?”章震豪的声音还是很平稳;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老天!”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快受不了了,“是不如何!但是昨天是你和她的结婚大日呀!她却没出现在婚礼上,突然临时抽腿,和别的男人跑了,害你一个人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难道、难道你心里一点都不难过、不伤心吗?”要是今天换作是她,可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而哥哥却一点也无动于哀?!“难过?伤心。”章震豪嘴角的苦笑是加深了些,“我为什么要难过伤心?”
“哥哥啊——”章巧恩简直是要败给了这个和自己相处十八年的亲哥哥了! “你可不可以别这么冷静,一点无动于衷的感觉都没有好不好?”她才不相信哥哥会冷静到这种地步!开玩笑!相恋相爱五年的女友,居然在结婚当天和别的男人跑了,再怎么冷酷镇定的人,都不可能能这么平静的!“难道你希望看到我痛哭一场,还是学你们女孩子,闹一场自杀?”章震豪又回给妹妹这么平静无波的话语。“哥啊——”章巧恩低喊了一声。
他没搭理,将车子缓缓停在路边,“你的学校到了。 ”
章巧恩本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但瞧着哥哥转过脸,根本不想再说,到嘴的话又硬生生地吞回肚子,皱皱鼻,她不怎么甘愿地开了车门。
望着小妹渐行渐远的身影,一阵沉痛的叹息,从章震豪的嘴里吐出。
难过、伤心,他怎会没有这样的心情呢?一颗心都随着昨日仟倚狠心弃自己而去,被刀子划成了片片,碎了也破了,那种心痛的感觉,是无以复加的。
但是他又能如何呢?要把这份伤痛的情绪,完全没有任何掩饰地表现出来吗?他做不到,真的是做不到,因为他并不想让疼爱自己的双亲和妹妹,为他担心难过啊!他一个人去承受就好了,又何需家人一起陪着进来,受这种不必要的情绪痛苦呢?
再次叹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章震豪透过车窗玻璃,望着车外的车水马龙,暂且硬把握些令人伤痛的事情抛诸脑后。
不管如何,这只是人生慢长旅程中的一个小插曲,他不能因为信件小插曲,而影响到他所有的生活作息,这不值得的。
也许他是注定和仟倚无缘,既是如此,就不必太过依恋过去,相信那个和他命中注定而有一世情缘的女孩,还在这个世界某处角落,也正等着他出现在她的世界中,和她一起走向未来的日子,与他携手到白发。
他安慰着自己,同时,也给自己一个打气的微笑。
打动排档,踩下油门,章震豪开着车子没人车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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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武术道馆”里正陷入一阵喧哗热闹的气氛之中。道馆的当家馆长俞至刚,是一张笑脸地坐在大厅中央,嘻嘻哈哈的和自己几个得意门生,热烈地讨论事情。
这个无敌武术道馆,创立了三十多年了,是俞至刚一手创立起家的,从原本只有十来坪的小小空间,换成现在这位于闹区,拥三百多坪之大的办公大楼八楼。由他教的学生中,许许多多都是优秀顶尖的,不管男女,都被教得有一身好功夫,还曾出去参加国内外的比赛,得了不少金牌、银牌,大小奖项的荣誉回来,致使无敌武术道馆的名声是一传十、十传百,愈传愈响亮,学生由最起初的几只小猫,到现在已有近四百人了,而这个人数,还在日积月异地增加当中。俞至刚是个豪爽大方、不拘小节的人,他从不会摆出一副魔鬼般的凶恶表情,去面对向他学武术的学生;他不摆师父的架子,不露那种吓退学生的凶神恶煞面孔去对待学生。他总是抱持着一颗要施以爱的教育的心,对学生施以爱心、耐心,致使来此学武术的学生,没有太多的压力,同时也很喜欢这个师父,对他有着尊敬之心,让他们除了有师徒之情外,还有很良好的朋友关系存在。“师父,你真觉得这个方法好吗?”身为俞至刚的首堂大弟子石少文,微微蹙着眉,不是很确定地问着。“为什么不好呢?”排行为四弟子的黄志德,回了这么一句话,“这个方法对小师妹最好了。”“就是啊。”五弟子周浩风立即附和黄志德的话,“这样子,师父一定可以安心找到他最满意的女婿,而小师妹也可以有一个足以保护她、疼爱她的好老公。”“不过……”性子较沉闷,也最爱思考的二弟子那皋,轻轻冒出了话,“以小师妹的个性,她一定不会答应,而且还有可能大发雷霆。”“二师兄说得没错。”三弟子徐泽天点着头,皱着一双眉“小师妹说不定还会把我们这五个师兄吊起来毒打,严刑拷问一番,到时,我们不脱了一层皮,散了骨头叫爹娘才怪哩!”一想像那个情景,他忍不住害怕地打了个冷颤。他可不想得到小师妹那可怕的酷刑折磨和虐待哩!俞至刚听着这五个跟了他多年,最得意的学生,七嘴八舌地表达自己的意见,他的脸色稍稍一沉,“听你们这么说来,你们是不赞成我送给小南的生日礼物喽?”眼光一一扫过五个弟子的脸。“我是觉得……”徐泽天面容有点难色,略带吞吐地回答俞至刚的话,“这似乎不是一个送给小师妹很好,而且妥当的生日礼物。”“是啊。”沉稳的石少文,以劝阻的方式,要俞至刚再多思考一下,“师父,我想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一下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