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偶尔流露出稚气的脸上装出老成的严肃表情,骆苍不禁微微笑了一下。
本想正正经经的双双一看到他的笑容,虽然只是一眨眼,她还是受了影响,心里一阵怦然乱跳。
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松地面对自己,而自己却做不到?望着他一副不以为然和无所谓的洒脱,让她感到不平。
“不管如何,我希望这件事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骆苍收起笑容,又回复一向冷然的表情。不对自己造成任何影响?双双艰涩地笑了笑。她看着骆苍:“我不相信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影响?”
迎着她眼里的询问和怀疑,骆苍停了一会儿才说:“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的错,就算有什么影响,我也会承担下来。”
“是吗?你一向习惯把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吗?”
骆苍把眼光落在她身后不远处打着拳的寨中弟兄;本来大家正偷偷看着这边的动静,发现骆苍看向他们,又纷纷转头装作认真练武的样子。
只有他才知道要藏住自己对她的感觉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他实在害怕万一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张面具再也挂不上去。
他只知道自己五岁时便跟着义父来到寨里,义父给他的是最严厉的训练,初入门的他每天要提着水桶蹲上至少五个时辰的马步,一直到劈腿练功。今天他一身的功夫,都是义父一鞭一鞭狠逼出来的。
义父知道他有一副慈善心肠、容易受外物及小事所影响情绪,所以不准他笑、也不准他脸上出现任何的情绪和表情;说是七情翻动影响练功。这也是他为什么始终维持着冷漠表情的原因。
这二十年来,他也一直遵守着义父的教诲,坐不动心、站不动情,直到他遇到双双。
想起第一次在黑夜里发现想逃跑的双双——
一身火红色的嫁衣、一脸惨不忍睹的彩妆,可是她的“勇气”却让他对她产生好奇;他从没见过这么“野”的女孩子,居然敢爬墙。
当时他在一边抱拳旁观,只想看看这个瘦弱的小女子到底能有多大的能耐;发现几次她的手被尖锐的木屑扎到,也只是轻呼一声后又继续爬着,他不禁开始觉得这个姑娘的确是和一般姑娘不同。
终于,当她力气用尽掉下来时,他才出手拦住她往下掉的身体。看着她一脸糊掉的、可笑的妆,骆苍也只是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那时候他根本无法预料那个像鬼一样的女子今天会在他心里占了这么大的分量。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双双继续刺激着他:
“可是,就算你一肩揽起所有的事又怎么样?充其量你也不过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人!”说完后她又意犹未尽似的补了一句:“说你是人还太浪费了,应该说你是个冷血动物。”
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快,双双一点都没想到下一刻可能会有的可怕后果。
果然,就见骆苍寒着一张脸看着她,那种神情仿佛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一样……
她在心里喊一声“糟糕”,转身就要溜走。
“等一下!”
骆苍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她刚移动的脚步定在原位动也不能动。她始终不敢回头看他,害怕他如冰的眼神。
“你说我是冷血动物?”骆苍的声音在背后还是冷冷的,听不出他生气与否。
不管他是不是生气,双双都要说,于是她转身面对着他。
“难道你不是吗?你只会冷着一张脸对人,一点都不明白别人的心意,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想法,这不是冷血,又是什么?”
望着在他面前嚣张的双双,骆苍微眯起了眼。她错了,他当然在乎她的感受,也希望能够把自己对她的喜爱说出口,但是,她和杜家的婚约呢?他可以就这样不顾一切地把她抢过来吗?
“你说得对,或许我天生就是冷血无情,所以你还是快点离开吧!”他的语气里隐隐有着无力的颓丧。
“你——”还以为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挽留的话,没想到他竟真的如此狠心。
“我们派去襄阳的人应该下午会回到伏牛山下,我已经通知杜家到伏牛山外一里处的凉亭接你。”
他的声音从双双的耳朵里进去再出来,似乎没有经过她的心。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已心痛到说不出话来了……
“我会让沈锳送你下山去,你……去准备准备吧。”骆苍说完后深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就这样?两个人从此各分东西?像从来也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你真的就要这样离开他、去嫁给杜慕风吗?”双双问着自己的同时,心里有如被千刀万剐一样的痛。
她不禁要怨骆苍,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难道真要她说出口,他才会懂?
还是他真的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所以才看不出自己的心?想到两人这一分手之后,今生再无见面机会,双双便觉心在滴血。
第六章
草草吃了一点东西打发过午餐,双双穿上早已洗干净的红色嫁裳。
再次穿上这件衣服,心情却是截然的不同,她不禁要怪造化弄人。既然让她遇见了骆苍,却又硬生生地要把她和他拆散……
离开之前她都没再见到骆苍。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心里难过和不舍。
坐上马车,沈锳早已等在里面。她支着下颚深深地看着双双,似乎期待双双会临时来个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
她觉得如果双双真的那么喜欢骆苍,就该不顾一切地留下来。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要怪大哥的胆小多虑,他明明爱着双双,却又始终只敢放在心里,这两个人也未免太闷了吧!
等了半天,骆苍还是没有出现,而双双也还是稳稳坐在马车上,看样子是不会有什么令人惊喜的事情发生了。沈锳只好叹口气来表示她对这件事的无奈。
随着马车离山寨愈来愈远,双双的心也愈沉愈深,仿佛掉进一个黑暗的无底洞里一般,教人绝望。
看着她的心不在焉和一脸的失落,沈锳还是忍不住道:“如果你告诉我你不想走,我马上可以让车子停下来。”
沈锳的话让双双如道电殛一般,不断下沉的心也暂时止住了。
她抬起头望着沈锳问:“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锳好笑地回她:“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和大哥装痴装傻已经好几天了,你们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
“你胡说什么……”双双低下头,不敢让她看见因为心事被识破而燃烧起来的脸。心中也怀疑她是否真看出了什么。
“虽然我没有过这种经验,但是你别忘了‘旁观者恒清’的道理。”沈锳撇着嘴角笑。“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喜欢大哥。”
“你……你别胡说。”双双轻轻地否认,心跳却愈来愈快。
“我是胡说吗?”沈锳继续笑着并掀开窗帘看着窗外:“我们走了一里远了,再走就看不见山寨的影子了……”她意有所指地调侃。
拼命忍着不回头的双双也想从被掀起的一角看去,但是沈锳却马上放了手,教她感到一阵失落。
望着她失望的眼神,沈锳又若无其事地说:“有些人虽然看起来冷漠无情又不擅于表达,不过这种人通常都是把真感情藏在心里的大傻瓜,还以为每个人都会猜心术,能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她的话虽然平淡如轻风,却助燃了双双心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