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回地毯上,红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究只能嗫嚅地说:“阿飞没杀人……你相信我,阿飞不会做坏事!”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他睨她。
“凭我跟阿飞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玩伴,他的个性,我最了解了。”华人城里处处是孤儿,同病相怜的孩子很容易变成互相依赖的一家人。“我长他两岁,阿姊又长我一岁,他都以姊姊称呼我们。”
她口中的阿姊不是别人,正是那名身材火辣的阻街女郎。
瞿御俯瞰着她坦率无伪的年轻脸庞,若有所思地磨搓起下巴的胡渣。
“你不相信?”少女急切地追问。
大手一挥,他冷然道:“不管你跟他的关系如何亲密,我还是必须找到他。”
“你要杀他?”她的声音有些抖。
“或许。”那得看凌飞涉入整件事情有多深了。
“他是被陷害的。”
“这我无法确定。”有罪的人不一定该死,该死的人不一定有罪,凌飞扮演的角色究竟是什么?他又该得到什么样的处置?那得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后才做得了准。
叩叩--门板响了两声,殷禄笑咪咪地探头进来。
“二少爷,可以用餐了。”
“嗯。”瞿御轻应,随即放下交迭的长腿,离开主座,打算越过地毯上的障碍物,到餐厅用餐。
一只小手陡然揪住了他,少女摸摸凹陷的肚皮,可怜兮兮地仰头对他说:“我也要吃……”
他犹豫了一秒钟,继而戏谵道:“我不和脏鬼同桌。”经过一番激烈运动,她的发丝凌乱、脸蛋脏污,蓝色休闲服上也沾有不少沙土,整个人活像个小乞丐。
“姓瞿的,你不会是要饿死我吧?”那倒不如直接杀了她!
瞿御睇着一脸馋样的她,掀唇微哂:“想吃可以,梳洗干净再来。”他难得善心大发。
“没问题!”少女绽开如花笑靥,立刻咚咚咚地冲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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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你真的要让她跟你一起用餐?”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殷禄坐在瞿御的右手边,不太确定地问。
“有何不可?”他态若自如地举箸夹菜。
“她是小偷。”
“嗯哼。”
“她偷了我的钱。”
“嗯哼。”
“她还是凌飞的姊姊!”怪哉!主子的反应怎么这么乎静?
停下夹菜的动作,瞿御只想封住他聒噪的嘴巴。“你有完没完?”
“不是啊,我担心她会……”
“会怎样?”
“会……”阿禄顿时一愣。对厚!她会怎样?好像……好像也不会怎样……“反正我觉得怪怪的啦!”
瞿御用一种“你才奇怪”的眼神瞟他,口气里警告的意味颇浓:“安静吃你的东西。”不然他会亲手把他绑起来丢出去!
“喔……”识时务者为俊杰,殷禄低头猛扒一口饭,当真不敢再造次。
“哈啰,我来了。”少女像阵小旋风撞开餐厅的大门,并轻快地朝他们主仆二人打招呼。
她自顾自地找到空位坐下,洗净后的容颜呈现出青春的光泽。
“这个看起来很好喝耶!我先来尝一口。”端起放在桌沿,如水瓢形状的器皿,她咕噜咕噜地干掉里头大半的汁液后,脸蛋儿皱成了一团。“哇哇哇,酸死我了!”
“偷儿小姐,那个是给你拿来洗手用的柠檬汁……”殷禄好同情地看着她,想笑又不敢笑。
“什么?!”她惊叫,“这个是拿来洗手的?”洗手用的东西搞得那么高级做什么?害她喝了好多!
暗吐舌头,少女好糗地扮了个鬼脸。
“这点常识都不懂,你的脑袋生了疮吗?”瞿御嘲笑着她。
她努努俏鼻,不怕死地回道:“对,我是脑袋生疮怎样?总比你的脸上长扑克牌好!”
“噗--”殷禄差点喷饭!
这小妮儿真够呛的了,居然敢跟主子顶嘴!原本以为二少爷骂人的功力已经是艺术级的精采了,没想到她更是国宝级的人物,出国比赛肯定拿冠军!
殷禄闷笑到快抽筋,对她的好感亦多添了几分。
“我从来没上餐厅吃过一顿象样的饭菜,哪懂这么多规矩?”少女将食物塞满嘴巴,嘟嚷着
“难看。”瞿御兀自把俊脸撇开。
“我又没有求你看!”她只管拚命地吃,其实不太在意他说了些什么。
成为人家的阶下囚已是事实,既然逃不掉,她不多吃一点,岂不亏得更大?
瞿御的脸色臭到最高点。
“咳,偷儿小姐--”殷禄正想开口提点她别再轻捋虎须,却被打断。
“我说不要再叫我偷儿小姐了。”少女放下筷子,先是抗议了一下,接着才说:“我叫不悔,华不悔。”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想当小偷?他开口闭口“偷儿小姐”,让她觉得浑身不对劲,难受极了!
“不悔?永不后悔的‘不悔’?”殷禄呆呆地接口。
她的面色一僵,口气怪里怪气的:“对,不悔,永不后悔。”
“帮你取名字的人,应该很爱看金庸的小说吧?”倚天屠龙记中,峨嵋派的纪晓芙爱上了邪教的头目杨逍,最后被师父灭绝师太一掌劈死,她在临死前要女儿去寻她的亲爹,且告诉杨逍,她为女儿取名为“不悔”,象征着她此情不悔……
“我妈随便取的。”华不悔匆匆带过这个话题,不是很愿意跟他们分享太多她的故事。
“你太谦虚了……对了,你母亲现在人在哪里啊?”他很白目地多问了一句。
她干瞪着他。“她死了。五年前病死了。”
瞿御不自觉地抬眼j她却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看向任何人。
“呃……对不起!”殷禄道歉。言多必失,他还是多吃饭、少说话好了。
气氛倏地转闷,餐桌上只听得到餐具相互敲击的轻微响声。
良久,等到桌上的菜肴差不多都被华不悔扫光了,她才恢复笑容地捧着肚子,瘫在椅子上,大呼过瘾:“好饱,这些东西真好吃!”
“厨子们看到今天有这么多空碗盘,一定很高兴。”殷禄对她惊人的食量甘拜下风。
“要是你们继续关着我,厨子们每天都会很高兴。”她挖苦道。
“凌飞等不了太久的。”以纸巾优雅地擦拭唇缘,瞿御不疾不徐地说,好像很有把握。
“呵……”华不悔朝他漾开再虚假不过的甜笑。“抱歉哦!我伟大的神,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怎么说?”殷禄插嘴,好羡慕她可以这样眨损主子。
她慢条斯理地吃掉最后一口甜点,才说:“阿飞清楚我的脾气,要是他真的敢大剌剌地跑来说要救我,我铁定会气到一刀砍死他!”
殷禄猛点头,百分之一百相信她有这种大义灭亲的魄力。
“要嘛,你就赶快放了我;不然嘛,你就杀了我,其它的,总归一句话--办不到!”神气地仰高小下巴,华不悔真以为瞿御拿她没辙。
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笼罩住她顶头的天空,霸道地压迫着她周遭的空气,眼神诡异而危险。
“干嘛?吵不赢我想动粗?”她跃上椅子,粗鲁地卷高袖口,用力给他瞪瞪瞪回去。“来啊!打架我可没输过。”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厮杀了千百回,激发出骇人的火花。
殷禄咬着筷子,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窝在一旁观战。
片刻过后,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瞿御没有一掌劈死她,反而出言赞美她:“你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