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发愣,他挑起了双眉,讥讽一笑,温柔的情怀很快地被复仇之火掩盖。
“喜欢我的吻吗?”他的指尖轻佻地摸向她的颈项。
这句嘲弄的问话将她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她望着近在眼前的这对闪着兴味和阴险的黑瞳,心中一紧,猛地打掉他的手,别过头去。
“别再随便吻我!否则我会在画里做手脚,坏了你的交易。”她咬着下唇,嗄声警告,并暗暗为自己的恍神感到生气。
“学得真快,你也开始威胁起我来了,不过,你最好搞清楚,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安知默。”他轻哼一声,坐直身体,拉开排档,踩着油门,再度上路。
她双手环在胸前,隐藏着微微发颤的身子,与何让的这场战争,她根本连赢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别墅,她直接冲回二楼的房间,只想快点拉开她和何让的距离,可是何让却不放过她,随尾在后,并且未经她允许就大剌剌地板进她房里。
这二楼的房间空间极大,一边是大床、橱柜及卫浴设备,另一边则充当安知默的画室,中间隔着一只木雕桧木屏风,整个色调及装潢古今兼具,明亮舒适,这是他在决定如何对付她之后特地为安知默打造的生活空间,如果硬要说得白一点,这是他送给她的囚笼。
“我想休息一下,请你出去。”安知默瞪视着他,冷着小脸下逐客令。
“不行,你没时间休息,明天早上就要交货进行处理,你得赶快完成这幅‘仕女图’。”何让走向左边的大桌,低头看着桌上那张才刚进行到一半的细工画作,对那精准的临摹惊叹不已。
安知默果然是个天才,不过这也许和她拥有唐朝的记忆有关,他记得,当时的白静雪就对画颇有钻研,唐时前后期的名家名作她几乎都有涉猎,在长安城内,她的画作也小有名气。
所以,临摹周防的画对她来说根本易如反掌。
“处理?还要处理什么?明早之前我没办法完成,这幅图目前只进行到一半……”她蹙着眉道。
“反正你熬夜也得想办法完成它,现在马上就画。”他毫无转圜余地地说道。
又是个难题。
她心里雪亮,何让就是要用无数的难题来击垮她,但愈是如此,她就愈不能称了他的心,如果稍一示弱,就等于承认她对不起他,就等于承认千年前的那个血咒是她的错。
不,她没错,这一切,都是他该得的……
抿紧双唇,她不再多费唇舌,直接走到桌前,提笔开始绘图。
这幅画连纸张都非常讲究,当初何让拿给她这轴卷纸时,她立刻就发现这和唐朝的用纸几乎一模一样,就连颜料也是经过特别调制,仿自唐朝的朱砂丹青,使她在下笔时特别顺手。
她不得不佩服何让的谨慎,他居然连唐朝的纸和颜料都仿造得出来,看来“记忆”还是对他有点助益。
何让满意于她的顺从,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静地观赏着她作画的模样。
弯着纤细的身躯,细腕提着毛笔,低垂的眼睑,优雅的侧面,她专注的模样令他回想起千年前那个端坐在禅房内读经的姑娘。
那秀丽的倩影还历历在目,可是时光却已流转了千年……
在他锐利的视线下,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即使他并未太靠近她,她却能感受得到他沉沉的呼吸,还有那扰人的男性气息。
忍了半晌,她终于出声抗议,“请你出去,你在这里我不能专心作画。”
“哦?我会影响你吗?”他挑了挑眉,兴味一笑。
“如果你要我尽快画好,就别来打扰我。”她拉下小脸。
“好吧,那我就不吵你了,今晚我不会回来,你一个人安静地把画完成。”他挑了挑眉,冷冷一笑,走出房间。
很快的,她听见了他那辆跑车的引擎声飙出别墅的声音,才暗暗吐了一口气。
他一定,那股压力立刻消失,她颓然地放下笔,突然觉得好疲惫。
她是怎么了?她的冷静自在跑到哪里去了?她自认能承担他的恨意,可是却忍受不了他的碰触,他那难以捉摸的心思背后,有某种令她惊惶不安的东西,无形的,巨大的,比恨还深的……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揪住心口,她茫然地盯着画中的唐装仕女,她依稀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回到永远牵绊着她灵魂的那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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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让回到别墅时已经凌晨五点了,赵姨睡了,但他却发现二楼的房间还亮着灯,他心中一动,悄然走上二楼,推开房门,里头安静无声,安知默趴在大桌上沉沉入睡,而那张精美的周防临摹画作则精准完美地呈现在一旁。
他走到桌前,看着那线条简洁优美的仕女图,笔墨未干,可见画才刚完成不久。
真是厉害哪!才十天就能完成一幅图,安知默,以你的速度,可以帮我赚进大把大把的钞票了。
他在心里冷笑着,目光移向累乏了的安知默,嘴角的笑却在看见她苍白的脸色,以及搁在茶几上动也没动的晚餐时,顿时敛去。
她没吃晚餐,连杯子里的水都没动过,整齐的床铺说明了她彻夜未眠,就为了赶在早上为他完成这幅图。
注视着她良久良久,心头某个痛点正慢慢地扩大,向整个胸腔蔓延。
爱与恨为什么能同时存在呢?人的心真是个复杂的机器,有多少情绪在里头纠葛缠绵,它却依然承受得住,依然持续跳动……
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遮垂在耳腮旁的发丝,他有刹那的迷惘。
对她,究竟是爱还是恨呢?爱她,他心有不甘,恨她,他又难以忘情,在爱恨之间,他总会一再迷失,一方面想狠狠伤害她,另一方面又下不了手,在这两种情绪之中摆荡,竟比无法遗忘的宿命还要苦……
思无期,思无尽,他的相思,有谁能懂?
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弯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走向大床。疲倦不堪的安知默睡得深沉,顺着他的手势,头轻轻偎在他的胸口,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令他的心海翻腾不已。
最爱的女人,躺在自己怀里,岂能不教人心魂俱震?
怀着激荡的心,他屏息地将她放在床垫上,再轻扶住她的头,缓缓地抽出手臂。
但,就在这时,安知默突然睁开眼睛,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皮,当她发现何让正抱住她时,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想也不想便挥掌掴向他的脸庞。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震得何让一呆。
“你这个无耻之徒!你想要做什么?”她又恐惧又生气,揪住自己的衣领惊斥。
脸颊上的黥痛像个烙印,彻底羞辱了何让的自尊,他冷冷地反问:“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企图!你趁我入睡跑到我房里来,不就是想对我……对我……”之前的强吻让她有了警戒,自然而然认定他意图不轨。
“对你怎样?”他阴鸷地逼近她。
她眼底的惊慌和鄙夷的神色激起了他的怒火,狂炽的烈焰烧融了之前萦绕在他胸前的万缕情丝,一想到自己对她一片深情,却被她视为流氓无赖,那股千年来的不甘心便如飓风横扫他的理智。
“画我已经完成,你拿着马上滚出去!”她蹭退到床头,急吼一声。
“滚出去?这里是我的住所,你凭什么要我滚?你这个女人——过来!”他的怒气全被挑起,陡地向前伸手拙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