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刚好自己在餐厅打工,刚好冠天赐选了这家店进来,刚好店长叫她整理隔壁的桌子,刚好一群女人在这时候缠着他,刚好目睹了一切,刚好就是这么地刚好……
“柴巧绢!你躲在桌子底下做什么?”
刚好该死的店长用他的大嗓门泄漏了自己的藏匿之处,要死了!
她的心脏差点没跳出来,店长一向喜欢用大嗓门来表现她至高无上的权威,同时向其他店员宣告,偷懒的人别想逃过她的法眼。
但此时此刻,令自己心跳加速的不是因为被店长逮到,而是正盯着自己的危险视线。
这时候若能变成一张椅子有多好,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窝在桌子底下。
她缓缓爬出,手上的抹布也没闲着,假装好忙好忙地擦着桌脚,以便让自己的行为在人家眼中合理化。
“我发现桌子下有好多蜘蛛网,不擦干净不行耶。”她呵呵陪笑着,心里却骂了店长好几次,这个害人不浅的长舌妇。
“如果偷懒,小心我扣你薪水,知不知道!”
骂就骂,干么用钱威胁她嘛,明知她的弱点就是穷,还故意用这么残酷的手段威胁她。
她不敢看向隔壁桌,说什么也不敢看,但是,却深刻感受到有两道炽热锐利的视线正烧灼着自己的背。
“还擦什么,快去洗杯子!”
“是,是!”店长的命令在她听来简直是救赎,迫不及待地领命离开。
“小姐。”熟悉冰冷的声音自她身后扬起,吓得她身子一震。
在这儿打工的女生不只她一个,假装没听到算了。
“拿抹布、绑马尾的小姐,我在叫你。”
这一句话让她连假装的机会都没有了。柴巧绢动作僵硬,有些心虚地转过身,始终压低视线不敢看向他。
她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但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躲起来。其实对方也没证据说她偷听,她才没偷听呢,只不过刚好在隔壁桌而已,好死不死又遇到了他。
他应该认不出她了吧?自己又不是让人一眼难忘的绝世美女,凭什么认为经过四年后人家还会记得她?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
“客人,请问还需要什么吗?”她很努力地保持着职业笑容。
“再一杯咖啡。”
原来是要点咖啡呀,那表示没事喽?
“好的,马上来,我先帮您收拾一下。”
一般服务生会先将杯盘收回柜台放着,再来清理桌子,但她的平衡感向来很好,可以同时完成这两样工作。
她一手托着杯盘,另一手擦着桌子,动作十分俐落。
“工作很辛苦吧?”
“还好啦。”
“窝在桌子底下很累吧?”
“普通啦。”
“每次我在赶女人都被你看到,真巧。”
“是呀……啊!”
她的下巴,就这么惊吓地维持在脱臼状态。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可能认得她的,虽然国中同校,但两人连认识都称不上,不会的!
那黑黝的两潭深池,清澈地映照出她惊讶的表情,向来不茍言笑的他,竟对她勾起笑里藏刀的微笑,一股寒意窜上她的背脊。
没关系、没关系,就算被他认出脸,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好家在……
“好久不见了,柴、巧、绢。”
这会儿,她不只下巴脱臼,连眼睛都脱窗了。
第二章
锵!
一个不慎,杯子落地,粉身碎骨,声音清脆,成功地拉回她的神智,同时也把她吓傻了。
杯子摔破等于赔钱,这下惨了!
“柴巧绢!”店长气急败坏的大吼,无疑是宣告她接下来的悲惨命运。
柴巧绢闭上眼,心中暗自叫苦。
“你是来打工还是来搞破坏的!连收个碗盘都不会,那个进口的杯子很贵哪!你钱多是不是?既然你这么大方,就全部从你薪水——”
“我赔。”
淡漠冷沉的声音中止了店长的发飙,两个女人一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还以为听错了咧!
冠天赐将一千块放在桌上,冷冷地看了店长一眼。“够不够?”
“不不不,又不是您打破的,怎能叫您来赔呢?谁打破谁负责,是我们店里的规炬!”店长酸溜溜地说,不服气那长相平凡的柴巧绢,凭什么得到帅哥的帮助。
锵啷!
这是另一个盘子落地粉碎的声音,冠天赐的举止再度将两个女人吓傻,她们眼睁睁地看着他轻轻一推,终结最后一个盘子,然后不疾不徐地开口。“总共多少钱?”
惊魂未定的店长,慑于他的冷冽,好不容易吐出话。“全部算起来……也要两千八左右……”
“这里有三千块,不用找了。”
放下钱后,他便转身走向门口,好似一切都理所当然。
“啊,等一下……”柴巧绢忙追上前去。
冠天赐淡淡丢了一句。“你不用谢我。”
“不是的,你还没付吃饭钱……”
英挺的身形一顿,很慢很慢地转过身来,很冷很冷地盯着她,沉默得有些可怕。
她睁着无辜的眼睛,很心虚地瞄着他。职责所在,别瞪她呀!如果可以,她也很想请他,毕竟人家帮了自己一个忙。可惜她心有余而“钱”不足,只能一迳地低头。
终于,他打破了沉默。
“多少?”
“总共四百五十元,谢谢。”虽然面对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过她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露出一个很敬业的笑容。
冠天赐从皮夹里掏出五百块,原本打算丢给她就走人的,但他没这么做,沉吟了会儿,忽尔开口。
“恭喜你考上国立T大。”
“咦?”她抬起头,怔怔地盯着他。他怎么知道她考上T大呢?
大学甄试放榜后,冠天赐从网路上得知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T大外文系,也不晓得为了什么,可能是好奇吧,他在搜寻榜单上键入了柴巧绢三个字,便知道了此事。
“榜首是吗?了不起。”
“喔,谢谢。”这人也懂得赞美?好难得喔。
“我决定去德国学建筑,宿舍都申请好了,明天就出发。”
“喔,恭喜。”
咦?怎么他又一直盯着她看了,她有说错话吗?
冠天赐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她的反应不如自己预期。太受女生欢迎的他,长久以来被女生鸡猫子鬼叫的大惊小怪给茶毒太久了,所以对她的平淡反应,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也许是觉得意外吧!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想跟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谈论自己的未来,更不愿探究自己心中那股没来由的不爽缘于何故,一切只因瞧得起她,因为她是众多麻雀里面比较有大脑的。
国中毕业后,虽然他念了建中,她进了北一女,不过依然可以听到她的一些消息,当然,是从大大小小的全国竞试中得知的。
在各项竞试里,他依然是男生中的冠军,而她也是女生中的第一名,同为纪录保持者,不知不觉便会注意她的消息。
明天他就要离开了,并非特意告别,只是顺口说一声罢了。
怅然,不知因何而来。
“你也加油吧!”
同样淡漠的语气、淡漠的态度,转身离去的英挺背影高傲地不再回头,恍如天上独自飞翔的苍鹰。
驻足在原地的她,望着他的背影呆立良久,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一时想不起来,反倒是被突然围上来的一群女人给吓了一跳。
“巧绢、巧绢!他是谁呀?”
“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大帅哥呀?”
“别看了,人都走啦,别再望穿秋水了!”
同事的暧昧语气引得她回以纳闷的表情,尚未解释又被另一名同事给抢先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