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了十几年的江洋大盗,就够光明磊落啦?”想翻脸就来翻,谁怕谁?
一个专门在太阳下山时,才溜出来犯案的偷儿,居然跟她要“光明磊落”这种“东西”,简直是气人嘛!
“我承认我是个梁上君子,但我惩凶罚恶、劫富济贫,认真推究起来,还是个义风可行的侠盗。我可没有假正经,充学问去蒙骗无辜的善良老百姓。”
他的确如此,凡事直来直往,坦诚无讳,总归一个字--“真”。
“我姊姊才不善良!”她大声抗议。从小她就在苡君的淫威下,拚命揣摩怎样才能够把人整得更惨、更狠狠,以至于长大后,老交不到知心朋友。
她低头喘口气,马上又灵光闪动。
“我了解你是个侠盗。横竖都是偷,你就当做好事,替阿吐王子去把我姊姊的心偷过来,不也是美事一桩?”
饶了我吧!
韩彦申索性把头搁在她肩上,假装昏倒了。
“喂!怎么样嘛!这件事对你而言,应该是轻而易举,犹如探囊取物才对。”
“既然那么简单,你为什么不自己写?”
“那样姊姊会认出我的笔迹的。”
“十年了,她还记得你的字迹?”想骗人也编点新花招,来这一套,不觉得太幼稚了一点?
“当……当然……记得啰!”她不是没想过要自己写,只是那样做太冒险
全丽水宫上上下下数十人,除了韩彦申和周天祥,苡君是不可能相信其他人会懂得吐鲁番文。周天祥是吐鲁番的国师,巴不得苡若尽早嫁到吐鲁番去帮他们改良品种,想必他是不肯帮这个忙的;除此之外,就只有找韩彦申了。
“我写也可以,但你得去当翻译。”
反正她就是不肯放过他!
“不许拒绝!”她先发制人,怕后发就要受制于他,“除非你根本就不爱我。”
忍住!忍住!
韩彦申这会儿不仅猛深呼吸,还兼作体操。
苡若不死心,拿出彩带缚住他的双手,强迫他看着自己,“你说,你爱不爱我?”
“要回答这个问题很容易,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知道。”一说完,立刻把手上的彩带震成四段,散落一地,弯身将她抱起,丢到床上。“我原以为必须忍到新婚之夜,才能再次拥你入眠,没想到老天垂怜,让我提早一解相思之苦。”这回他不再虐待自己,强压住内心狂热如火的渴望,一记长吻,吻得她血脉偾张,逆流而上。
苡若赶紧别过脸,避免被他的热情攻势给迷惑,而忘了“正经事”。
韩彦申岂容她躲,旋即将她双颊扳向他,冷冽的眼神仿佛刀芒,深深穿透苡若的心。
“不可以。”苡若不禁颤抖了一下,心跳跟着加速,“让我爹知道,他会打死我的。”
“但咱们早巳经……”
“尽管如此--”她再次别过头,为了逃避他的眼神,逃避那双令她慌乱的眸子。“他老人家并不知道,周嬷嬷和四个师父也全让我蒙在鼓里。韩郎,我真的很想嫁给你,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无所谓,只要能一生一世陪着你,我于愿已足。”她顿了顿,手指不断的在他胸前画圈圈,“我明白我想出的这个方法并不妥当,但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求求你嘛,就答应我这一次,我以人格保证,下不为例。”
他拒绝得了吗?
苡若为求加强效果,眼泪都淌下来了。她不去擦拭,明白韩彦申会心疼地替他轻轻抹去。
“好吧,我答应你。”看来,他这辈子是要栽在这名小女子的手上了。
“真的!”苡若一乐,忘情地抱着他,主动献上热吻。
“慢着!”韩彦申已经忍得满头大汗,狼狈之至。“我的定力没你想像的那么好,你最好赶快离开,免得我……后果我是不负责的。”
苡若羞赧地垂着眼睑,“我明天再来找你,到时候我会把详细‘内容’跟你说清楚,等我姊姊来找你时,你再照本宣科重新跟她复述一遍。”语毕,她满意地朝他前额亲了一下,待要起身,才发现他的左手仍紧紧的抱着她不放。
两人四目浓情胶着地互望良久、良久之后,他才不舍地缩回手臂,将脸深埋在双掌之中。
苡若不敢再去撩拨他,匆匆穿上绣花鞋,推门走向西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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苡若回到寝房,立刻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看起来文情并茂的吐鲁番式情书。
“若儿!若儿!”赵知府在门外叫唤着,“快开门,爹有话跟你说。”
苡若仓卒把桌上的“情书”收进抽屉,才走过去开门,“都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哟!您的头怎么啦?”
赵知府额头冒出一粒肉包,足足有拇指般大小。
“还不是韩彦申惹的祸。”他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圆凳上,自己斟茶给自己喝。“没事东偷西抢,得罪一票地痞流氓,害我也遭池鱼之殃。”
“您是在宫外让人给打的呀?”韩彦申并非他的儿子,也尚未成为他的女婿,什么人如此不讲理,把气出在他“头”上?
“当然是在宫外,宫内谁敢打我?”
黄昏时刻,赵知府和周天祥嫌在丽水宫闷得发慌,相偕一起到镇上的市集逛逛。
由于他们“幽居”太久,不了解江湖现状,更不知道韩彦申是靠“偷”混出名号,才声誉日隆。只当他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各大门派子弟,在客栈喝茶时,有人偶尔提起他,赵知府立刻兴奋地加入话局,跟人家热烈讨论,并且不断吹嘘跟他有多熟、多知交,结果没想到,对方是镇上的首富兼恶霸,吃过韩彦申的亏,没有上百次也有数十次,一听赵知府是他的好朋友,招呼都没打,当头便是一拳,打得赵知府眼冒金星,疼痛异常。
好在他是个硬里子,早年带兵打仗的本事还没全忘,加上周天祥的帮助,很快便杀出重围,逃回丽水宫。敷完药后,片刻都不休息,就跑到苡若房里,告诉她这个惨痛的经历。
“你不能嫁给他。”赵知府端出做爹的威严,“就算没有和吐鲁番王子的婚约,你也绝对不可以嫁给一个声名如此狼藉的江洋大盗。”
“爹,您误会他了。”苡若忙为韩彦申辩解,“他是个铲奸除恶、是非分明的侠盗,只要是好人,没有不喜欢他的。”
“他又不领朝廷俸禄,干嘛那么多事?”把人家当官的工作都抢去做了,叫人家怎么混日子?他是官宦出身,尤其不喜欢这种自命侠义、却专门跟官府作对的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你怎么办?”
“我?”苡若羞红了脸,将螓首低低埋在胸前,“女儿跟他只是……好朋友而已。”
“哼!”踩扁他,他都不相信。“全镇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说我女儿跑到舞坊去教舞,先让霍昌平那个老小子欺负得灰头土脸,接着又让韩彦申乘机吃豆腐,有没有这回事?”
连那么久的事,他也能打听出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苡若咬着下唇,依旧低垂着头。
“女儿跟他的确相知相惜,但也……仅止于此。”撒个善意的谎言,应该无伤大雅吧。
“怎么?”赵知府是过来人,她那种表情,他以前也在她娘身上见过。“据说他这个人贼性坚强,跟你厮混那么久,会忍得住手痒,没从你身上偷点东西?”
“爹!”
“你老胡涂啦?”赵夫人突地从门口走了进来,“这种事也能这样大刺刺的张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