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曹啊!有气魄!”
“是么?我觉得还好。”第二只碗也空了,我抬起头看看胖老板。“再给我两碗成吗?”
“没问题!马上就来。”胖老板端起空碗和托盘,乐呵呵的走回后面。
我托起下巴等待。店里的客人又走了两个,现在只剩我和角落的一对男女。瞧着他们你喂我一勺我喂你一口的亲昵样,我不自觉移开视线,改看墙上的壁画。
旁边突然响起“啪嗒”一声。扭头一看,两只玻璃碗正搁在我桌上,可是碗里的颜色……
“老板,我要的是杏仁儿豆腐……”
“这里不只有杏仁儿豆腐好吃。”
这声音……我一抬头,果然看到赵文卿的大众脸。
惊讶的表情只在我脸上出现一瞬。我突然笑了,因为我注意到他的穿着──一身雪白的服务生制服。
“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转行了?”
“是兼职。”他站在那儿,双手撑着桌面,胸前的菱形坠子微微晃了两圈。
“原来是兼职……”我突然伸手拨拉一下那个坠子,让反射的银光划过我的眼睛。“我想我又多知道你一点儿了。”
“来尝尝椰浆黑米粥。”
“两碗?”
“一碗是我的。” 他在我对面坐下,用调羹把椰浆搅拌均匀。
“还有没有别的好介绍?”我边吃边问,桌上很快出现第三只空碗。
“你今晚似乎胃口特别好?”
“我胃口一向很好。”
“不怕发胖?”
“我会坚持锻炼保持身材。”
他唇边突然勾起一抹隐约的笑。“我看出来了,你心情不好。”
“这里卖不卖啤酒?卖的话给我两瓶Carlsberg,Tiger也行。”
他愣了愣,随即冲我点点头。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何止心情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喂,你到底做不做生意!?”我做势起身。“没啤酒我走了!”
他一把按住我胳膊。“有,马上来。”
酒这种东西,我不常喝,也绝对说不上爱喝。而今天,我突然想彻彻底底的醉一次。
“到底怎么了?”桌上出现第三支空瓶的时候,对面的人打破沉默。
我看看他,轻轻晃动杯中金色的液体,很奇怪自己居然还清醒得不象话。以前都没发觉自己酒量这么好……
“如果你不反对,我来猜猜看?”他又说。
“随便你。”
“是你室友和那个柱哥……”
“碰──”一声,我手中的玻璃杯重重落在桌上。
“看来我猜对了。”他笑着将桌上的空瓶一一夹在胳膊底下。“还要追加几瓶?”
“够了。”我掏出钱包扔下五十块,起身朝外走。
雨仍在飘,但我毫不在意,散步似的走上街头。
“曹子鹃──”赵文卿在后面叫我,像是追了出来。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雨里,听着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
头发湿了,雨水顺着额前的刘海淌到脸上,流到嘴边……怪了,怎么有咸咸的味道?我只知道眼泪是咸的……不可能,我是不可能为这种事哭的……
一件夹克披上我肩头,头顶上空的雨水也被一把大伞拦腰截断。我缓缓转身,看着面前的人。
“为什么追出来?”
“找钱。”
“钱呢?”
“忘在店里了。”他唇边的微笑藏匿在街灯的阴影下,我看不真切。
“你是要我回去店里么?”
“不,我送你回家。”
“回家?”这个词在我脑海中翻跳了一下,然后压在某根绷紧的神经上。“不,我现在不想回去。”
“已经很晚了,你室友会担心你。”
我仿佛听到“啪”的一声──那是超越极限后的断裂。
“不,她不会!”我歇斯底里的叫起来。“她不会担心我,不会有时间担心我!她跟她得来不易的爱情在一起,哪还会记得我!?我算什么?我早就什么都不是了!对她来说,我根本就是多余的!”
“子鹃,你喝多了……”
“我没有!我知道我没有!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清醒!”
我一步步倒退,每退一步他就跟进一步。
“你现在这样子在外面晃太危险!”
“我说了我不回去!你不是住这附近吗?怕我出危险你带我去你家啊!”
“我看你是真的喝多了……”
“我说了我没有!”我气得一把扯住他领口。“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别这么婆婆妈妈!跟你借个地方会死啊!?”
“我不带外人去我住的地方。”
“外人?别忘了你吻过我!吻过就要负责!你居然说我是外人!?”
赵文卿突然不出声了。我仍然抓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的瞪着他。
“说话啊!你哑巴啦!?”
一辆车突然从我身后开过。车灯打在他脸上的时候,我捕捉到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消失得太快,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有看到……
他突然拉着我朝前走,头也不回的扔来一句──
“记住你今天说的。”
第七章
赵文卿住的不是什么高级公寓,而是极为普通的三房组屋。两间卧室和一个颇为敞亮的客厅,这种二加一的格局我一点儿也不陌生,因为我和阿兰合租的就是这种……
胸口仿佛又被猛抽一下,我咬着嘴唇把皮包甩进沙发,完成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后才又蓦地想起这里并非自己的地盘。
“还气什么?我已经带你来了。”赵文卿锁好门,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
我转身看看他,留意到他一身被雨打湿的衣服。再看看自己,除了肩上的夹克,好像并不是很湿……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他突然问。
“回去?”我把夹克扔给他,站在没有任何多余摆设的客厅中央。“我暂时没这个打算。”
“你打算住我这儿?”
“租你一个礼拜客房要多少钱?一百够不够?”
“你确定要……”
“我了解市价,若按月租五百来算撑死给你一百二十五。”
气氛有点儿僵。
他两臂环胸看进我双眸,我也昂首挺胸迎着他的目光,直到他发出“啧”的一声。
“如果你出一百五我可以让你包伙。”
“成交。”我拿起皮包转身走进客房,隔着门板告诉他,“我累了,今晚别来吵我。”
趴在床上,我疲倦至极的闭上眼睛。体内的酒精终于发挥出应有的功效,我很快便沉沉睡去,堕入一个没有梦的世界……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仍是趴在床上,连姿势都没变。阳光从窗口射进屋内,把床单和地板染出明亮的金色。
几点了?我抬起手腕,集中了一下精神才读出时间──七点四十五。
还好是礼拜六,不用上班……我打着呵欠坐起来,伸伸胳膊,转转脖子,捶捶腰板,最后“扑通”一声跳下床,走到门边……
“哇──你吓人啊!?”我握着把手倒退半步,瞪着门外只穿了休闲裤而上半身打着赤膊的男人……还有他举起的拳头。“干吗?大清早就想打人?”
“原来你已经醒了。”赵文卿笑得十分从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我。“早安,我只是想敲门而已。”
“哦……那你现在不用敲了。”我几步冲过他身旁,突然有些迟疑。“卫生间在哪儿?”
“厨房隔壁。”
“谢了。”我逃也似的钻进卫生间,靠着毛玻璃门长长吁了口气。
说真的,虽然我很清醒,也明白这里不是自己的公寓,但一大早就有穿着如此清凉的男人出现在眼前……冲击还是很大的。
身后又传来“扣扣”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