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说她没胃口,不想吃。”从母亲房间走出来的孙招凤,到餐厅告知众人这个消息。“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对她大放阙词,气得她到现在还很不舒服呢!”
“妈不想吃,那么我们就先开动吧。”孙约麒漠视姊姊的冷嘲热讽,端起饭碗扒了两口饭。
“那,就你们两个自己去吃吧!妈妈没胃口,做女儿的我怎么好意思吃饱饱呢?我去陪陪妈。”掉头,孙招凤细腰款摆地离开。
今天的餐桌上,原本就只有彩瑶和孙家姊弟三人而已。需要回台北工作的唐正保和早起的孙父,已经提前先用过餐,回台北的回台北,而到后山去运动的也还没回来。现在招凤一走,餐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彩瑶没有什么胃口,简单喝了点粥之后,说:“孙约麒,对不起,我昨晚好像说得有些过分,等一下我会去跟伯母道歉的。”
“你认为自己说的话有错吗?没有错的话,又何来的道歉呢?”
“可是……伯母都气得病倒了……”她嗫嚅地说。
孙约麒平静地说:“这是我母亲常用的手段,相信我,她不会有大碍的。”
看样子,这也不是孙伯母第一次以“装病”来抗议喽?
“事实上,你所说的那番话,本来该由我自己说的。直到你昨天那样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母亲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样的胆小。我用‘不能忤逆母亲’、‘孝顺就是顺从母亲’的这些借口来逃避,然而你却一点儿都不害怕让人看见你的真心,就这么直截了当地与我母亲沟通……真的教我甘拜下风呢!”
彩瑶红了红脸,觉得他称赞得太过了。自己是鲁莽多于勇气、冲动多于深思熟虑,所以老是在事后后悔。
“所以我也不能再逃避了。我想这次,我会自己清楚地告诉母亲,往后请她别再限制我哥哥与姊姊的自由,他们想工作就让他们去找份自己想从事的工作,想创业就去创业,想帮丈夫打点诊所也该让她去,不要再因为我而弄乱了兄姊的人生。”
一顿,孙约麒深情地凝视她说:“我也会光明正大地争取在你身边继续工作的机会,不会再让母亲误会是因为你的缘故而导致我学坏的。”
唔……我的妈呀!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有一双非常性感黝黑的眼?
“我的部分,你不用解释也无所谓。倒是你真的有把握能让你的母亲谅解,以后能不必再躲躲藏藏地工作吗?万一她听完之后不能接受,你会不会放弃在‘彩影’的工作啊?”不知不觉地,彩瑶讲话的速度变快,她怕自己脑海中心慌意乱的思绪,会被那双黑眸看穿。
他说得没错,一旦开始意识到他是“异性”,忽然间,她看他的角度就和以前在工作室时截然不同了。
她还看到了好多以前没去注意到的部分。
像是他的鼻子有多挺、他的睫毛有多长、他的眼有多么地黑黝亮泽……
笨蛋!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在妄想什么啊?
彩瑶慌乱地在意识中挥舞着橡皮擦,忙着把刚刚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全都一笔抹消,因此差点没听到孙约麒的话。
“……不会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想永远待在你的身边,就算是只能看着你完成一份工作,我也会觉得心满意足的。我喜欢你和你的照片,这是绝对不会改变的。母亲那边的压力,我会想办法化解。”他柔柔一笑。
咚!怦咚!清晰的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在彩瑶入迷地望着他的笑靥之际,逐渐扩大。于是,她说出了一句让她马上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话。
“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连尝试碰触我的手都没有,你……不想亲我吗?”
孙约麒的视线诧异地停驻在她脸上,彩瑶以为自己会脸红到喷出火花来。自己这该死的老实莽撞的性格,为何总是爱闯祸呢?
“我、我不是说想要你吻我啦!只是因为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是又不碰我……啊,不是、我不是要你碰我……该死,我不会说啦!”彩瑶越描越黑,越说越是手足无措,索性猛力摇头说:“把它忘了,当我一句话都没讲过!”
孙约麒一笑,仿佛看穿她的紧张,伸出手替她解困说:“我想亲吻你,可以吗?”
“你不必勉强的!”这样子,简直就像是她在跟他求爱嘛!
“我真的、真的很想亲你,彩瑶小姐。我可以吗?”
要做就做,问那么多做什么?彩瑶尴尬地移开视线,微低着头,看着自己十指交缠、扭得像麻花的手。
“彩瑶小姐……”
他移到她面前,先以手指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彩瑶羞得不愿意抬起眼,只是透过低垂的眼帘偷窥着他逐渐靠近的唇。三十公分、二十公分、十公分……那张缓慢到折腾人心的优美薄唇覆住彩瑶的瞬间,她屏住了呼吸,眼睛很自然地闭上。
蜻蜓点水的、短得教人错愕的,温热的唇刷过她唇瓣的一秒钟,她都还来不及思考这个吻像什么,连他的味道也都还没有留在她意识里时,他就抽离了。
眨眨眼。莫非……自己被耍了?这也叫吻?!
孙约麒微笑地说:“谢谢你,彩瑶小姐。我好高兴,你愿意让我一亲芳泽。”
……绝句。彩瑶真的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家伙,当真很欠扁耶!
那样也能叫做“吻”吗?真正的吻不是应该要更火辣一点、更热情一些,像干柴碰到烈火一样的……彩瑶真被他搞得浑身无力了。
谁来教教他,什么才是真正的吻吧!
第四章
“约麒啊,你真的还要回台北去吗?妈妈拜托你,不要去了……”母亲哽咽地,不断用手帕擦拭着红通通的眼角。
“妈……”
过去自己一直在逃避,认为时间会冲淡母亲的执着,所以没有必要与母亲起正面冲突,令她伤心难过。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了,自己的逃避并未改变什么,母亲的执着只是日益加深罢了。过往她仅是企图干涉家人的生活方式,没想到现在她竟连“外人”--对彩瑶也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
不让母亲知道自己的真正想法,母亲会永远都停留在她所坚决认定的世界中,不愿跨出来,也不愿意停止她摆布、安排他们生活的手段……痛苦的不光是他一人,他相信哥哥、姊姊远比自己更痛苦。
“已经可以了,您保护我够久了。我都已经快三十了,您真的不需要再处心积虑地为我阻断外头的风风雨雨,请让我做自己的主人吧。还有,也请妈释放哥哥与姊姊的自由,让他们去做他们想做的事,好吗?”
闻言,母亲的哽咽转为大声啜泣。“都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灌输给你这些念头的,对不对!”
“不是的,妈。我始终没有勇气当面告诉你,其实我到台北之后,就已经开始工作了。我在彩瑶小姐的身边已经工作了三年多,只是我隐瞒着您,没把实话说出来而已。”摇着头,约麒沉重地告白。
“你说……什么?”停止啜泣,她错愕地看着自己一向乖巧懂事的儿子。
“这是真的,妈。”
约麒握着母亲的手,翔实地述说着有关自己这三年多来在“彩影”的工作、如何在台北学习独立自主的生活,以及这些年来所赚取的薪水都捐给慈善机构等等,一切,都毫无保留地让母亲明白。不知是否太过惊讶,母亲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词,只是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