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说脏话。”她噘起菱唇,突然忘了刚刚想听他说什么了。
“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活过来,就算天天讲脏话、天天玩‘三刀六眼’,你都可以接受。”
“那不同,你根本就没死,怎么能算是活了过来?”
“妈的!”他呸了一声,皱紧浓眉,“敢情你是希望我真死?敢情那天你在我棺材上说的、哭的,全是假的?难道说‘哭棺’也是‘好厝边’的营业项目之一?”
“你--”紫缇气恼地一把推开他站起。“你这头脏狮子!坏狮子!恶狮子!我讨厌你!讨厌讨厌讨厌……”
“撒谎!昨天你在棺上明明说爱我,说爱得要死,说要陪我一起死……”
她用脚踹开他,接着爬回对桌位置在地上找鞋,两脚套入鞋里,站直起身。
“你在干嘛?”
发现她动作不对劲,他开始有些急了。
“回家!”
“回什么家?”他暴吼一声拉住她,“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昨晚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
昨晚?她蓦地红了脸。是的,在他昨晚爬出棺木之后,在他的体力终于恢复了之后,他们上了床,在床上鏖战了整整一夜,只是,即使是在床上,他也一样忘了说爱她。
共识?
原来在这头野兽的认定里,只要是一块上床,就是要相守在一起的共识?
那叫性,不叫爱!好吗?她要的是爱!懂吗?
她狠狠甩脱他,并加上一记狠踹,“谁理你呀!”
“向、紫、缇!”伊狮举高双臂,又是皱眉又是恼火地挡在她面前,“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样!”她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要回家了。”
“那我呢?”他皱眉搔着头发,“跟你一块回去?”
“那是我家又不是你家,你去干什么?”
“去拜托你爸,让他把女儿嫁给我呀。”他说得理直气壮。
闻言,她突然涨红脸,眸底浮现一丝企盼,“你凭什么可以这么要求?”
拜托老天,让他别再笨下去了吧!这么好的台阶他还不赶快顺着爬下来……说你爱我……就说你爱我就行了。
“就凭他女儿没了我会死呀!”伊狮开口了,却是大言不惭着。
噢!猪!果真是一头沙猪,瞧他说的是什么?
“没你我会死?没你我会死?很好!”紫缇阴阴冷笑,笑得他全身发毛,“那就让咱们来瞧瞧,看究竟是谁没了谁会死!”
尾声
事实证明,他们都没死,会死的那个,叫做向日魁。
因为紫缇迟迟不肯答应伊狮的求婚,火爆狮一怒之下,索性在“好厝边”对面开了家装潢、设备都臻顶级的葬仪社。
在伊狮的“好胆麦走”葬仪社里,地下室设有小型高尔夫球场,顶楼弄了个SPA休闲馆,还在后院盖了座游泳池,只要上门消费,不但可以游泳、可以做SPA,还可以打打小白球,甚至还有几间连锁餐厅的折价券。
“好胆麦走”愈做愈大,它那将死人与活人休闲联结在一块的创举,不但吸引了年轻的消费族群,更获得了大众的肯定,连国家地理频道都来做了专访。
眼见对方生意日渐兴隆,而自己的“好厝边”却冷冷清清,连只苍蝇都没有,伤心的向日魁再度重登“自杀宝座”,日日以泪洗面。
眼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紫缇咬咬牙跑到对面敲门,意图和对方谈判。
门一开,正是伊狮。
“你终于要来承认没有我活不下去了?”
粗壮手臂撑倚着门扉,正笑睐着她的火爆狮,得意得十分可恶!
紫缇面无表情地推开他,走进屋里。
“我活得很好,活不下去的是我爸。”
“所以?”
听她说她活得很好,狮子笑脸立刻消失。
该死的!她看来还真的神清气爽,活得挺不错的,不错得让他很想在床上狂爱她几回。
他时常想起那天晚上她捶棺材告白的精采一幕,并再度怀疑那仅是幻觉,这丫头根本就不在乎他,不像他,傻呼呼地开了一间葬仪社,为的就是想从窗口偷看住在对面的她,在没能将她娶回家之前,他似乎别的正经事都做不下去了。
他不懂,如果她不爱他,干嘛在以为他死时哭得死去活来?
他不懂,如果她爱他,何以他一再求婚,她却一再拒绝?
“所以我想问个清楚,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他瞪她,她回瞪,两人势均力敌。
怎么办?他们明明相爱,却为何两人之间总是出现僵局?
此时外头正好传来打香肠叫卖的声音,眉头拧得死紧的伊狮,突然捉起她往外走,一直到香肠摊前才停下。
“老板,工具借一下。”
伊狮和傻愣着的香肠摊老板打声招呼,一只大掌捉住碗公,另一只手将骰子塞进紫缇手里。
“干嘛?”她一脸莫名其妙。
“比大小,谁的点数大就听谁的,如果你赢,我将‘好胆麦走’送给你爸,两间店合并,我远走天涯,不再来吵你,也没人会和你抢生意了。”
“如果我输呢?”
“那你就不许再有任何意见,立刻嫁给我!”
紫缇瞪大眼睛,这算什么?
是赌婚还是逼婚哪?
“如果我不比呢?”笑话,两个她都没兴趣,在他没说出那三个字前,别妄想她会嫁给他!
“那你就等着‘好厝边’被‘好胆麦走’逼得关门大吉吧!”
她咬咬唇瞪着手心里的三颗小骰子,突然觉得像是握着三粒铅球。
“跟他赌!大丫头,你有老爸的优秀血统,肯定会赢!”
听见向日魁的吼音,紫缇侧过头惊讶地眯紧眼睛。
“老爸,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向日魁呵呵傻笑装作没听到她的问句,他爬到上头哭本就是为了逼这丫头过去敲门,既然她都敲了,那他还坐在上面干什么?
丫头赢,他多了家葬仪社;丫头输,他得到了个好女婿,不管怎么算,他都是大赢家。
“是呀!小姐,和他拚了!”
紫缇抬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两边葬仪社的员工全都跑出来瞧热闹了。
“三少爷,我们可不可以插花在旁边赌?”“好胆麦走”里有人问了。
“妈的!插你的屁啦!我们在赌终身大事,你插什么插?”脏话配上爆栗,只见伊狮挥挥手,“下许插,但可以吃香肠,老板,你摊上的香肠我全包了,赶快烤给大家吃!”
欢呼声彻响云霄,其中还包括了香肠摊老板的呼声。
哇靠!真是走了死人运了!
这是他头一回到葬仪社门口卖香肠,没想到立刻被人包摊。
见大家忙着烤香肠,伊狮将询问的眼光转回紫缇。
“考虑好了吗?”
她握紧骰子,深深注视着他,突然间,她想不起和他呕气的原因了。
好像……好像是为了某三个字,以及为了气他的粗枝大叶吧。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三个字,或是他的粗心,真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她能将他拒在门外?而向来火爆没耐性的他,却依旧苦候着她?
在她爱上他之前,他不就是这副德行了吗?
而她之所以爱他,不也就是被他这种率真的个性所吸引的吗?
她突然忆起了他受伤时,她窝在他胸膛上听他的心跳声。
她突然忆起了以为他已死时的痛苦煎熬。
她突然觉得所有的争执都非常可笑。
那天她趴在他棺上说了--
有缘相识不易,有缘相爱更难,为什么我们都不懂得要珍惜?
瞧瞧她,现在又在做什么了?
就因为他下会说那三个字,所以认为他的求婚不够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