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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页

 

  “那里──”宇妥指着他的写字柜。“有一张信纸露出来了。”

  陶垚农走到写字柜前,看着那一角信纸,站在月光中沉吟许久。“这是子墨写给我爸妈的信。”他从写字柜隐密的后方取出钥匙,打开柜门。

  他那几不可闻的叹息,有种沉痛的怅然,揪紧了宇妥的心。“你的爸妈……”她嗓音发抖。

  陶垚农面对着窗外,沈声低语:“你知道南美洲实验农场被大洪水冲毁的事吧──”

  宇妥点头。那几年,祭氏在南美落后山区开挖矿脉,老太爷基于互惠互利原则,与当地居民作了一项协议,答应在矿山下建造一座农场,移转农牧技术,改善当地生活……他的父母接下了这项任务,从此没再回来──

  “那年,子墨三岁不到,她昏迷醒来后,笑着对我说‘哥哥,是爸爸妈妈让子墨坐船回来找哥哥玩的’。她不知道爸妈已经死了,以为他们还在那儿教人种田牧羊……她那么小,我真的没办法告诉她,再也见不到爸妈……”他边说,一手往写字柜上成迭的信纸抓紧。

  宇妥站起身,走向写字柜,握住他青筋愤然的拳头。陶垚农沉沉呼了口气,缓缓松开手。宇妥从他掌下,取了信件,就着月光和烛火阅读。信的内容大同小异,说的是小女孩在菜园湾的生活种种,然而,每一封的最后:

  爸爸妈妈,子墨会乖乖听哥哥的话,请你们安心工作,赶快做完,就可以回来看子墨──子墨真的好想你们!

  这应该是让他最痛的。

  “我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回信了……”陶垚农抹着脸,嗓音很疲惫。

  宇妥放下信纸,靠近他的背,轻轻地将脸贴上去,双手环抱他的腰。“那就别回了,至少今晚好好休息……”她将他往自己怀里收紧。

  背部传来明显的湿热感,陶垚农转过身,看见的是,她爽朗而深情的美颜,即使那对眸子带着泪光,他依旧觉得她笑得很美,让他的心得到宽慰。

  “你要吃派吗?”她拉着他的手,坐到床畔,素手拿起放在木桌的小瓷盘里的桃子派,送到他唇畔。

  他盯着她,咬下第一口,大掌抚去流过她芙颊的泪水。

  她笑着,也咬下一口桃子派。“我们一起吃,以后我们都一起吃──”

  “嗯。”他吃完她手里的派,舔吻着她的每一根纤指。

  宇妥揽住他的肩颈,亲吻他的唇,身子徐缓躺上床。

  陶垚农脸贴着她的胸口,长指轻轻撩开她的上衣,大掌抚摸她柔细的肌肤,顺着她的曲线游走。

  宇妥被他宽大的胸怀罩住,她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伽南香味,颤抖地闭上眼睛,脸庞红得发烫。

  她是个医师,但这一刻,她不免也害羞起来。

  陶垚农吻着她的唇,他们的口腔里有着相同的味道,他们的肌肤一寸不分地紧贴着,她感觉他的胸膛压在她的心口沉重起伏着。他的气息吹吐在她耳畔,一个东西溜进她身体里,毫无预警的疼痛抓住了她,让她睁大美眸,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他吮去她的泪,说这每一颗都是珍珠,他会好好收进心底,永远珍藏着。

  她一直记得他的表相下,其实是个诗人灵魂,他深沉易感,坚毅又柔软,痛苦不欲人知。

  宇妥紧紧抱着他,泪水止不住地涌流,眼帘对着天花板晃动的吊灯。

  那吊灯,恐怕坏很久了,这个男人──这个将悲痛孤独往内心藏的男人,在夜深人静的黑暗中掉泪……

  她看见二十一岁时的他,躺在卧房大床上,吊灯就是在那一刻坏掉的,他那静默流淌的泪水,在黑暗中如两把细长的刀刃,划痛了她的心,在她心上留下了一个洞。

  他叹了口气,将她抱得密实,说只有她填得了他心里的空。他蛮悍地摇晃她的娇躯,她抓着他的肩背,感觉自己又一次喝了那柠檬甜酒,既痛苦又快乐,脑海响起了那首歌谣:

  柠檬黄,

  黄柠檬,

  柠檬树上,柠檬黄,

  柠檬树下,黄柠檬,

  一二三四,有四颗,

  柠檬树下,四颗黄柠檬,

  柠檬树上,四颗柠檬黄,

  八颗柠檬,八杯酒,

  酒浓酒香酒好饮,

  酒甜酒美,人更美……

  她忘记她是何时听过这歌谣的,但她记得接下来是这样唱──

  柠檬黄,

  黄柠檬,

  哥哥摘那柠檬

  绿或黄?

  她眯细眼眸,拥着陶垚农灼热沁汗的躯干,望着斑斓闪烁的银河缭绕在吊灯里,娇喘的嗓音细声轻吟:“……哥哥摘那柠檬,绿或黄──”

  第六章

  “黄柠檬,柠檬黄,柠檬树上,柠檬黄……”清晨鸟鸣中夹杂着小女孩唱歌谣柔柔绵绵的声音。

  宇妥在睡梦中,不断听到那清脆悦耳的曲调,仿佛昨晚的甜蜜余韵将她层层卷裹。她睁开眼睛,床的另一侧已见不到陶垚农身影,木桌上的烛台还在,蜡油不规则地滴凝在盘座,雪白洁净中隐约出现一、两片鲜红花瓣。

  “那是什么味道?”

  “玫瑰白烛,我遇见你的那天,从高原前刀了玫瑰回来,自制蜡烛,希望有一天为你点燃……”昨晚,他在她耳畔这么低喃时,她的身体感到无限的快乐。欢愉的逼近那么不饶人地将她席卷,他身上的香味浸染在她体内,直到天明,她的肌肤泛着红晕,指甲光灿,长发黑亮,唇红艳似樱,她将女人最完美的一面,毫不保留地给了他。

  宇妥坐起身,丝绒被毯滑到她腰部,她的手触摸着自己赤裸的身体,感觉那么滑腻、滚烫,原始的欲望似乎还在她血液里奔腾。陶垚农留下的紫红吻痕,印在她玉雕似的双乳上。她下床,穿着男人的室内卷缝鞋,披上床尾凳那件大晨衣,打开落地窗门,走到露台。

  几只鸟儿停在露台角落的大理石蓄水盆戏水,宇妥一接近,鸟儿拍打水花,仿佛在欢迎她。金碧辉煌的炮仗花,像一串珠帘从墙上吊篮垂下;阳光网住在花坛飞舞、觅食的蝴蝶。

  宇妥将长发往一边拨,抓到胸前,纤指轻轻扒梳着,款步靠向岩墙围栏,美眸俯视楼下正门的大露台。

  那对兄妹置身紫藤浓荫外,享受和煦的朝阳。

  “黄柠檬,柠檬黄,哥哥摘那柠檬……绿或黄?”陶子墨精神飞扬,坐在庭园桌椅,摆着腿,哼歌吃早餐。

  陶垚农站在妹妹背后,正帮她扎头发。

  宇妥看着那幅“兄妹情深”的晨景,唇畔泛起一抹微笑。“陶垚──”她想叫他,又打住,保持着笑容,静静看着他们。

  陶子墨用叉子叉了一个什么,举向哥哥面前。陶垚农摇摇头,对妹妹说了句话,似乎要她不可以挑食。陶子墨乖乖地端坐回身,动作僵硬、勉强地吃掉叉子上的食物。

  宇妥笑容加深,眼睛盯着陶垚农宽大的背影。他虽然对陶子墨很严格,却也相当疼爱她、保护她,否则他不会独自背负那么沉重的痛苦──白天当好哥哥,夜晚还得苦思“父母回信”内容。这些年来,他除了管理庞大的菜园湾,更要细心照顾年幼的妹妹,他真的是辛苦了……

  宇妥伸长双手,望着他的背影,柔缓摆动。她想,她可以,可以这么帮他抚去负担。她是个医师,她看得见他身上那些无形的压力,她知道他需要地,不仅仅是需要一个医师而已地需要她。也许是心有所感,陶垚农在这时回头,视线不偏不移地望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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