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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敞的诊疗室,窗明几净,宇妥站在问诊桌后,要陶垚农过来坐下。

  陶垚农坐在软垫椅上,完全没注意到宇妥何时拿出了器具。他注视着抽血针筒,不自觉地吞咽,喉结上下滑动,颤颤栗栗。“我……”

  “嗯?”宇妥将他的手臂抬放在皮枕上,扎好橡皮条,取出酒精棉。

  陶垚农眸光闪了闪,道:“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他想把手抽回。

  宇妥拉住他。“你说呀,不影响我的──”她完成消毒的动作,利落地将针头扎进他血管里,松开橡皮条,他的血液汩汩流进针筒试管。

  陶垚农脸色明显翻白。

  “疼吗?”宇妥颦蹙双眉看他。

  陶垚农摇头,但不说话。

  “是嘛,我的技术这么好,应该不会痛的。”她额心绽开,笑容像个小女孩一样。“你不是有事跟我说吗?”

  陶垚农抬眸,一脸肃穆。“等会儿说。”终于顺利发出嗓音。

  “好吧。”宇妥低垂脸庞,表情一下变得沉静温柔。

  陶垚农默默地注视她,只有这样他才会忘记那扎在肉里的针,直到她熟练地抽出针头,封了试管、贴了标,给他递上一件罩衫,他才回神。

  她说:“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换这一件……”

  陶垚农看了看那罩衫,眼神有些怀疑。

  “贴身衣物都要脱,只能穿这件。”宇妥又说。

  “只能穿这件?!”陶垚农挑眉,一脸惊讶且困扰。“这像一件围兜──”

  “来健检的人都这么穿,别怀疑,快去换。”宇妥绕到桌前,将他拉起身,推往屏风后。

  陶垚农抵抗地定住双脚,大掌扳在屏风边缘,说:“来健检的人,全这么穿?你一个人看那么多男人穿这样的围兜,帮他们做检查?”他的语气好僵硬。

  “我是个医师呀──”宇妥轻松答道。不想告诉他,高原医疗中心有派护理人员下来支持她。

  “我知道你是个医师,但你怎么……”陶垚农眉头纠结,说不出话来,想到她独自面对一堆男人,他心里就是一阵怪异。

  “你知道我是个医师就好。合作点儿,快把衣服换了,你是最后一个来健检的人,我会给你特别服务喔!”她妩媚地眨眨眼,半催半推将他请入屏风后方。

  陶垚农叹了口气。如果最后一个人不是他,她也特别服务吗?到底是什么特别服务?陶垚农有点不是滋味,沉着眸光贴近屏风的镂花雕饰望出去。宇妥坐在桌子上,长腿交迭,双手抱胸,凤瞳就对着他的眼睛。陶垚农一诧,赶紧转身,换衣服。

  他走出屏风时,宇妥依旧坐在桌子边缘,像在看戏。桌边何时多了一盆凌霄花,那蔓性藤本植物,从桌边迤逦至地板,混了蛋黄似的粉红色花朵,娇艳又优雅,亲昵地贴着她雪白的足踝。

  “怎么了?”陶垚农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很尴尬,浑身不自在。“可以……可以开始了。你的检查──”

  宇妥笑了起来,跳下桌,调皮地吐吐舌头。“对不起,陶先生,其实……”欲言又止地说。“其实,我刚刚想起,你今天一整天应该有进食吧?”

  陶垚农点点头。

  她又说:“有喝酒吃肉吧?”

  陶垚农又点头。“中午在码头,吃海鲜,喝了啤酒。”

  “哎呀!”宇妥叫了起来。“这样健检就不会准确了!”

  “什么意思?”陶垚农脸色紧绷。

  宇妥脱掉白袍,在他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其实,健检前得保持空腹的……你这一整天吃了不少东西,做出来的结果一定不行。”她停下脚步,看着他。“我刚刚帮你抽血,都白做了──”

  陶垚农额际一抽。

  “唉──”宇妥长长叹了口气,一副自己是受害者般的苦恼表情。“好啦,衣服可以换下来了,虽然你腿长,穿起来很好看──”

  陶垚农茫然呆站着,手抓着身上可笑的兜衣。

  宇妥抱起桌上的凌霄花盆,转过身,又长声叹气。

  陶垚农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应该在笑──

  这个小女人,绝对是故意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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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这个酒好好喝喔──”宇妥拿着甜酒杯,每轻啜一口,就开心地笑着。

  这真是美好的向晚,她喜欢坐在诊疗室落地门外的花园庭廊,看夕阳。花花草草披覆了一层暮霭,垂柳在水池旁摇曳着,草坪中央的那棵橄榄树,似乎已结出了青绿果子,陶垚农站在冬青树下的洗手台,掬水泼洗脸庞,他修长的体魄融在典型南欧风情的庭园景致中,看起来好浪漫。

  “嘿──陶先生!”宇妥的声音好清脆柔腻,如莺啼一般。“你赶快过来喝一杯吧!”她笑着,拿起酒杯,仰颈喝光杯子里的汁液,一滴也不放过。

  “这酒真的好好喝喔──”她连连称赞。

  “还要吗?”一个声音问道。

  宇妥放下杯子,望着斜倚在庭廊石柱的梁望月。这男人不知为什么老站在光域里,教人看不清他那副镜片下的真面“目”。

  “想不到名科普作家,除了充当兽医,还挺会酿酒的!”宇妥肘弯拄在大理石桌面,柔荑托腮,语带调侃地说。

  梁望月露出整齐的白牙。“我会的事,绝对比你知道的多。”

  “比如,偷走我的医疗皮箱是吧──”宇妥接道,视线移到一脸沉思、正往庭廊走来的陶垚农身上。

  “哼……”梁望月低笑,沈声问:“你住在楼上的房间嗯?”

  宇妥瞪他。“你不是很清楚吗?”她反问。他都偷走了她的医疗皮箱,还好意思装胡涂。

  “对了,望月──”陶垚农踏上台阶,到了庭廊。“你把宇妥医师的皮箱拿哪儿去了?”他拎起放在石垣上的玻璃酒瓶,走向桌边的宇妥。

  宇妥接过瓶子,为自己,也为陶垚农倒酒。

  陶垚农伸手阻止她。“我不喝──”

  “嗯?”宇妥奇怪地看他一眼。

  “我明早还要健检不是吗,从现在起到明天早上,我都不会进食。”陶垚农把宇妥的话记得一清二楚。

  宇妥垂眸笑了。

  陶垚农拉了把椅子坐下,眼光朝向梁望月。

  “你说她叫宇妥?”梁望月双手环胸,依旧站在薄暮的夕光中。

  陶垚农沈凝神色,不作回答。

  梁望月说:“我没拿她的医疗皮箱──”

  “你说谎!”宇妥站了起来。“你明明拿了我的皮箱,并且开走廉兮留给我的车!”说到这儿,她的脸有些激动泛红。

  陶垚农离开座位,安抚地要她坐下。“我来跟他说。”

  宇妥没好气地坐下。“你最好拿出你驯服蛮牛野马的魄力,压制这个不诚实的家伙!”

  陶垚农瞳眸一闪。真不晓得那些健检过的家伙跟她说了些什么?

  “陶垚农!”看他失神了半晌,宇妥不悦地喊道。

  陶垚农凝视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会照你的话做。”他倒很顺从她的脾气。

  梁望月冷眼旁观,淡笑着。

  陶垚农走到梁望月身旁,搭着他的肩,两人离开庭廊,往花园边境的冠状凭栏走去。

  “怎么──这么快就变了个人?”梁望月站在凭栏前,面对远方的夕阳。

  陶垚农转身,腰背靠着凭栏,倚身半坐,眼望庭廊下的宇妥。

  “高原的女医师真有魅力,没几天时间,就把你给迷住了?”

  “一个多月前,我就见过她了。”陶垚农的视线离不开宇妥。

  梁望月撇撇唇。“这么说──再过一个多月,男人就是女人的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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