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不会又是哪个部落送你的吧?”追缉古物的韩震青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通常,那些付不出酬金的穷部落或民族,在韩震青私下帮他们追回古物后,常会送些怪东西,当作是给他的酬谢礼。
夏树问他:“钥匙呢?”真想看看里边装什么。
“没有钥匙。”韩震青仰头啜饮啤酒。
“所以?”
“所以才送你。”韩震青笑道,遭谭夏树一记白眼。
“你不要?”韩震青扬眉。“还我。”
呵呵,谭夏树被他看穿死穴,拿着宝盒坐到工作台前,扭开灯擎。“我倒要看看里边藏着什么,这锁眼很特别……”夏树忍不住开始研究了。他拉开抽屉,取出雪茄,点上。头也没回道:“今天住这?”
韩震青躺到沙发上,算是回答。他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阳台外一大片星光。
谭夏树摊开袖珍型开锁器具,回头瞄他一眼。“怎么心事重重?”
韩震青没有回答他,兀自沉思着。
谭夏树右眼戴上特殊镜片,瞅着锁眼。“这锁构造挺怪的……”
“开不了?”
“不可能。”谭夏树微笑,眯眼思量:“有法就有解,没有不能破的锁。”锁眼主阴,钥匙主阳。阴阳并存是不变的道理,世上绝无开不了的锁。
“盒子太老,构造脆弱。”韩震青提醒他:“锁孔稍一使力,就会毁坏。”正因为如此,没有一个锁匠敢尝试开启它,怕毁了古董。
“我知道。”谭夏树拿出个小掸子,掸盒子。“不急,我慢慢跟它玩。”轻轻地整它,总会整得开。谭夏树衔着雪茄,埋首开锁。
他心情很好,边开锁边唱歌,开锁的过程跟恋爱很像,慢慢摸索,小心试探,到终于开启为止,伊人心房,就是他想观赏的宝藏。
想起伊人,夏树轻轻哼歌——CLOSE TO YOU~~
韩震青听着歌,灯下无语。他望着无垠的夜空,想念远在天涯的某个女人——今夜……不知她栖居何处?不知她的漂泊何时才能终止?
在长长的一段沉默后,谭夏树摘下眼镜问道:“你睡了没?”
“醒着。”韩震青回答。
“既然不睡,倒在沙发干么?”谭夏树旋转椅子,笑望沙发上的好友。
韩震青的忧郁和黑沙发在地上连成个暗影,他的脸庞上有着坚毅的表情。虽然躺在那里,双手枕在脑后,但怪的是,夏树竟然觉得他像头警戒的豹子,随时准备着要追捕猎物。
“你,真的要退出国际刑警组织?”
“唔。”他说要开酒馆,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定居台湾。
“为什么是酒馆?”夏树问。
“她爱喝酒。”韩震青举高右手,夏树会意,抛根雪茄给他。点燃雪茄,烟雾团在他忧悒的脸庞缥缈着。
夏树呼出一团烟雾,问:“那个爆破专家?”
“唔。”韩震青深爱的女子,一个漂泊天涯的奇女子。业界的爆破专家每一次的工作都是一次冒险,常常生死未卜,时时行踪成谜。
“今晚她在哪?”夏树问。
韩震青望着星空思索着。“这阵子……她应该是在越南。”
“你们两个老是天涯海角的跑,几时能定下来约个会,好好的谈恋爱?”夏树微笑道。“连碰面都是问题。”
韩震青又吐出一团烟雾,沉声道:“所以,我要开酒馆。”两个人,全世界跑,动辄相距几千万里,就算想碰面也没得约起,两人就这么周旋好多年。韩震青想,他不跑了,他就定在一个地方,等着她来赴约,只是……她会来吗?他没把握。
夏树咬着雪茄,点头道:“原来啊……你的酒馆,是开来恋爱的。”想不到这个惯常跋山涉水、出生入死的老友,也有这么浪漫的一面。
“我也想不到——”韩震青揶揄他:“你爱挑战各式银铁锁,最后竟栽在一个心思简单的女人身上。”
“熊宝宝,她没你想得简单。”一提及她,他眸光登时变得好温柔。
韩震青笑道:“是吗?我看她个性很坦率啊。”他回望夏树。“她不像一般女人心思复杂,更不像你爱挑战的锁,曲折诡秘。”
“她的心没有锁。”夏树按熄雪茄。
“哦?”
“只有墙。”夏树眨眼道:“她顽固起来,顶可怕的。”他领教过。熊宝宝不爽的事,怎么拐她哄她,她大小姐就是不干。她坚持的事,就是扭断她的脖子,她也绝不妥协。
韩震青挑眉道:“这么说,你这个开锁专家,对着个没锁的心,恐怕是没辙了。”他笑问:“那,你是怎么逗得她开心,乐意跟你交往?”
“我包容她——”夏树呵呵笑,目光炯亮。“我吞了她。”
关于她的一切,照单全收;她的坚持,全数尊重。没有心眼的熊宝宝,偏偏最得他青睐。喜怒哀乐形于色,这样简单明白的展露着,光明磊落的姿态,最是吸引谭夏树。
“看来……她真把你迷住了。”谁能料到,最简单的,竟然就是谭夏树要的——一个没有心眼,爽朗直接的女人。
“一般女人,恋爱了常常心口不一,喜好随时为着男友或是周遭环境改变。”夏树满眼温柔。“但是她不会,真奇怪……她竟然不会,她有自己的主张,绝不妥协。”
“也许那是因为她还不够爱你。”韩震青泼他冷水。
谭夏树佯装忧郁,蹙眉道:“那可糟了,我真怕失恋。”但他的口气却是云淡风轻的,他对自己挺有信心。
“那也不是不可能。”韩震青继续泼好友冷水。“打一开始,她就对你兴趣缺缺。她对打架还比较有兴趣,你追得那么辛苦,可见她是个不容易感动的女人。她心肠硬,要甩了你也不是不可能。”
“喂,你说得挺乐的嘛。”夏树赏他一记青眼。
“是。”韩震青微笑,苦涩地说:“我憎恨世上有情人。”因为他爱的,不在身旁。
“听来可怜兮兮的。”夏树拉开抽屉,抓了个东西抛向韩震青。
他接了,是个纸卷。韩震青坐起,卷开纸轴,眼色暗了。他将纸轴平放桌面,长指丈量纸内世界,那里边有乾坤,他期望他的爱能在这乾坤里实现。
“你的酒馆。”夏树微笑,沉道:“按着风水帮你勘进设计里,一桌一椅都藏着朵朵桃花,嘿,包你恋爱成功。”
韩震青万般珍重地卷好纸轴。他说:“你开个价。”这张设计图巧思处处,彰显著夏树的才华,付再高价码也值得。
夏树手一挥,道:“送你吧。”不过花三个昼夜,能替朋友做事,他极乐意。钱不是问题,他还缺钱吗?光是担任制锁公司顾问,他就花用不尽。
“好。”韩震青不跟他客气,他望向工作台上的古董盒,朝夏树使个眼色。“就拿盒子里的东西当酬金。”
谭夏树笑哼一声:“是喔,一个开不了的老盒子。”
“你不是说,有法就有解?”韩震青笑。“放心,你打得开的,也许里边藏着珍宝。”
“在这么小的盒里?”夏树不以为然。
当夜更深的时候,韩震青睡了。因工作需要,他长年漂泊,奔波于崇山峻岭间,谭夏树的长沙发,足够他好梦了。
谭夏树关掉客厅吊灯,好让朋友睡得更沉。他只留着工作台上的一盏黄灯,一圈光影落在白色桌面。
谭夏树瞧了一眼电子钟,取出手机,传了一封简讯,给他心爱的人儿。